景郁坐在茶桌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不斷地轉(zhuǎn)動手中的茶杯,盯著桌上散發(fā)著幽幽紫光的盒子,百思不得其解。
“吱呀——”
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景郁的思緒。
一個面容清秀的青年端著果盤走進屋內(nèi),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房門。
景郁抬頭看了一眼便望向窗外。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皎潔的月光灑在窗欞上,照進屋內(nèi),鍍在落螢盒上,使得紫色的光芒愈加明亮起來。
“墨秋啊……”
青年走至桌邊,隨手剝下一個類似荔枝的水果,送到景郁的嘴邊。
景郁吞下水果,歪頭看著青年:“墨秋,你說,這盒子到底怎么打開啊?”
青年取下面具,可不就是溫瑢那張絕世的臉嗎。
溫瑢拿起桌邊的紙筆,景郁立馬就沉下臉來,將紙推到一邊:“我看不懂啊,算了算了,不要寫了?!?p> 溫瑢表情有些受傷,景郁于心不忍,站起身將盒子揣進荷包里,拉起溫瑢:“你陪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p> ——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蕩的房間里回響。
裴卿頭歪向一邊,站得筆直,絲毫不像剛剛被打的模樣。
一位身穿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站在裴卿對面,眉頭緊皺,緊咬牙關(guān)。
見裴卿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氣得緊握雙拳:“你還覺得你做得對嗎????!”
裴卿抬起頭直視男子,面無表情:“養(yǎng)父從未覺得我做了什么對的事。”
“你!你這個逆子!”
男子一把揪住裴卿的衣領(lǐng):“你知道葉虞是什么人嗎?你都知道什么就敢這樣和我講話!”
裴卿微微勾起唇角,譏諷道:“那要是這么說起來,養(yǎng)父可是葉虞的殺父仇人了。”
“你這個……”
“叩叩——”
一陣敲門聲傳來,致使男子的話沒有說完。
松開裴卿,男子清了清嗓子:“進來?!?p> 一個身穿盔甲的侍衛(wèi)推門行禮:“稟城主,有貴客上門,已于宴堂設(shè)座。”
男子回頭瞥了裴卿一眼,冷哼一聲,甩甩袖子離開了。
裴卿冷笑一聲,擦了擦嘴角滲出來的血跡,轉(zhuǎn)身從側(cè)門離開了。
宴堂的燭光搖曳,似乎一個不注意就會滅掉。
一個身穿藏藍色勁裝的年輕男子背對大門站著,身軀筆直,灰藍色的頭發(fā)用銀色發(fā)冠高高束起。
雙手背后,不停地轉(zhuǎn)動手指上的靈石扳指,似乎很急躁。
聽到腳步聲,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說話聲中氣十足:“夏城主,我來的突然,沒帶什么禮物啊?!?p> 沒有絲毫的歉意和其他情緒波動。
裴卿的養(yǎng)父聞言快步上前,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雙城公子,今日怎得勞您大駕?快別說什么禮物了,您來了那就是我們城主府最大的福氣。”
裴卿躲在暗中,將夏城主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看的清清楚楚,盯著雙城的背影暗暗咬牙。
雙城轉(zhuǎn)過身來,略顯蒼白的面容和健碩的身軀顯得有些不太協(xié)調(diào)。
右邊戴著半塊藏青色的靈石面具,將眼周和額頭都包了個嚴(yán)實。
“夏城主不必多禮,按理來說,我才是晚輩,理當(dāng)是我給夏城主行禮才是?!?p> “那您可是折煞老朽了!雙城公子請上座?!?p> 待二人坐定,雙城率先開了口:“相信葉虞的事情您已經(jīng)聽說了吧?”
指節(jié)分明的手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椅子的扶手,等待著夏城主的回答。
“是的,不過春城和夏城還是有些距離的,消息還未全部送至我手邊?!?p> “哦?消息還未全部送至您手邊?我前幾日是有事耽誤了,才會拖了這么久才來拜訪您,您不會介意吧?”
“不會不會!當(dāng)然不會了。不瞞您說,犬子今日也剛從春城趕回,葉虞的事情我也是從他那里聽來的?!?p> 雙城敲擊扶手的手停了下來,身體微微前傾,似笑非笑道:“葉虞若是死了,您的兒子可就是全大陸年輕一輩里的領(lǐng)頭者,您便不必謙虛了?!?p> 暗處的裴卿眉頭微皺,心覺不妙。
這個雙城此前從未見過,不知是何來路,不過養(yǎng)父卻處處小心應(yīng)對著,應(yīng)當(dāng)來頭不小,還是謹(jǐn)慎為妙。
而且此人說話句句帶刺,字字誅心,當(dāng)真是個狠角色。
不過為什么一直都在討論葉虞?難道是葉虞的什么仇家么?
不過現(xiàn)在景郁已經(jīng)代替了葉虞,若是仇家利用這次的噱頭大做文章,聯(lián)起手來謀害葉虞,手無縛雞之力的景郁又該如何是好?
這是裴卿擔(dān)憂的地方。
夏城主深知雙城的來意,雖面上默不作聲,但手心的冷汗卻涔涔直冒。
“夏城主對此事作何想法啊?葉虞此時早已身敗名裂,猶如過街老鼠般,對夏城主來說,一個葉虞并不礙大局吧?!?p> 雙城循循善誘,此次行動只許勝不許敗。
拿自己威脅養(yǎng)父,逼迫養(yǎng)父害死葉虞么?
想到這里,裴卿不屑地哼笑一聲,自己在養(yǎng)父眼里不過就是個撿來的孩子罷了,是害死母親的罪魁禍?zhǔn)住?p> 養(yǎng)父怎么可能會因為自己一個外人,放棄四季城的和平,更何況還要再背上一條人命呢?
正想著,屋內(nèi)的人又談了起來。
雙城見夏城主許久不曾答話,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扳指:“夏城主,您的兒子還不知道您和他真正的關(guān)系吧?”
這話猶如一道驚雷,不但炸響在夏城主耳邊,更是炸響在裴卿心間。
夏城主訕訕一笑:“雙城公子,您這話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什么意思,您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
又是一陣沉默。
這樣的沉默對于裴卿而言,無比致命。
那個雙城到底是什么意思,話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自己和養(yǎng)父,難道不僅僅是這一層關(guān)系嗎?
“雙城公子,犬子一直都對我有諸多誤會,希望您不要再增加誤會了。”
雙城聞言抬眸,眼神危險:“哦?這就有意思了,不知您和您兒子之間還有那樣多的誤會,是晚輩不識時務(wù)了???”
夏城主暗中緊了緊拳頭:“葉虞的事情您盡管放心,我會隨時關(guān)注著,伺機下手。”
“那就麻煩您多上心了,”雙城起身,雙手一甩,“不只是葉虞的事情,您的兒子也請您好好管教?!?p> 暗處的裴卿渾身一震。
雙城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裴卿藏身的地方,哼笑一聲:“躲在暗處偷聽別人談話,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p> 裴卿咬咬牙,看著雙城大搖大擺地離開城主府,心下疑慮更深。
“你這個不孝子!給我出來!”
夏城主氣得渾身發(fā)顫。
裴卿從暗處走出,行至夏城主身邊,語氣咄咄逼人:“我們之間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為什么你又要答應(yīng)他那樣無理的要求?殺了葉虞的父親還不夠嗎?!”
“逆子!你給我閉嘴!”
“讓我閉嘴,你就說出點像樣的話來!葉虞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說殺就能殺的!”
“你個混賬東西!現(xiàn)在就知道跟我作對!你是要氣死我嗎!”
“那為什么要答應(yīng)!你明明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p> “你最近要是敢邁出城主府一步,你就別再回來了!”
“好啊,這話是您自己說的!”
裴卿轉(zhuǎn)身就走,身后夏城主怒氣沖天:“都傻站著干嘛呢!給我攔住他!”
裴卿可是整個境澤大陸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況且體內(nèi)還有靈族血脈,豈是他們想攔便攔得住的?
現(xiàn)在的裴卿心頭怒火正熊熊燃燒著,他從未想到自己的養(yǎng)父竟然暗中與人勾結(jié),做著如此謀財害命的勾當(dāng),當(dāng)真令他寒透了心。
如今之際,只有盡快找到景郁,才能使他安心。
——
夜晚的河岸格外幽靜,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地,格外好看。
潺潺的流水聲使景郁混亂的心難得的靜了下來。
景郁和溫瑢一前一后走在石灘上,誰都沒有說話。
景郁荷包里的盒子一閃一閃地發(fā)著暗紫色的光芒,在暗夜之中格外惹眼。
突然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一陣響動,溫瑢緊張地將景郁護到身后。
景郁愣了一下,看著溫瑢的背影,眼眶瞬間就濕潤了。
這讓她突然想到了生活在現(xiàn)代的自己,一事無成,無顏值,無才能,能說話的朋友也聯(lián)系越來越少。
不要說會保護她的人了,就連能傾訴的人都基本沒有。
拉住溫瑢的袖子,有些哽咽:“笨蛋,你護住我做什么?你既不能大喊,也沒有修為,怎么保護我?。俊?p> 溫瑢聽出景郁聲音不太尋常,便轉(zhuǎn)身低頭去看。
葉虞的身體本就屬于嬌小型的,溫瑢又是靈族,本就高大,這一低頭,就徹底將景郁護了個嚴(yán)實。
兩人四目相對,溫瑢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好看,當(dāng)真是眼中有著星辰大海。
景郁一下就看入迷了,連眼淚什么時候落下來的都不知道。
溫瑢替景郁擦去從眼角滑落的眼淚,心中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
臉頰冰涼的觸感使得景郁回過神來,心下一驚:“墨秋,你的手怎么這樣涼?”
不待溫瑢收回手,景郁就把溫瑢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揚起笑臉:“怎么樣,我的手很暖和吧?”
溫瑢點點頭,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勾起。
一道略顯滄桑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嘖嘖嘖,這大晚上的,沒想到還有癡情男女在這幽會??!”
景郁詫異地看過去。
只見一個衣衫破爛的老者盤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只手中握著一根造型奇異的長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不過那衣衫破爛到甚至不能夠?qū)⑵浞Q為衣衫,而應(yīng)該稱為破布條。
老者的面目慈祥,但說出口的話卻顯得輕浮了些。
溫瑢看見老者的一瞬間身子僵了一下,隨即往景郁那邊靠了靠,擋住老者精明的目光。
“嘁嗤,”老者不屑地笑了一聲,“該看的老朽早便看見了,你這年輕人真是多此一舉。”
溫瑢拉住景郁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景郁能感受到溫瑢此時十分緊張,但她不知道原因。
從溫瑢背后悄悄探出頭去,只見老者哼笑一聲,將背后那只手放至身前。
景郁心中猛地一窒,一手摸向自己的荷包,里面的落螢盒早已不知去向:“我的落螢盒,怎么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