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年（一）

　　唰唰唰，屋外風(fēng)吹正響。

　　這是姜玉在酒肆的不知道第多少個夜晚了。

　　她就坐在那里看賬簿。此時外面正在下大雪，不出意外的話，今夜也應(yīng)該不會來客人了，這樣的話，姜玉也可以早些歇息了。

　　可是呢，凡事偏偏就不遂人心愿。

　　姜玉正準備將油燈端走，到二樓休息去，就聽見門外有些許聲響，姜玉抬腳便要離開，卻聽見門外來者道：“請問可是姜肆主在？”

　　姜玉不打算理人，也許是門外來者聽見了姜玉的腳步聲，又開口道：“您無須躲藏，我能看見有燭火微光些許，您的法術(shù)擋不了，我看得到的……”

　　屋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任何聲響了。

　　正當門外者以為門內(nèi)的人真的不理人，便想用強的撞開門時，姜玉已經(jīng)打開了酒肆的大門，并且酒肆內(nèi)也亮了起來。

　　到這時，姜玉才看清來者，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一二，正低著頭，悄悄抬頭看了看，注意到這個肆主身著一襲白衣，外面雖然下著雪但是她穿的衣服卻并不厚，顯得清冷至極。

　　又將頭低下去，小聲嘟囔到：“原來不是老太婆啊……”聲音極小，可是姜玉聽得清清楚楚。

　　“抬起頭來?！苯窦毤毚蛄恐媲暗娜?。

　　男子抬頭，映入姜玉眼簾的是他那雙不得不惹人注意的眼睛，左眼瞳孔銀白如霜，好似能將人的命運看個徹底，右眼卻是血紅色的瞳孔，仿佛是用血染的，好像多看上一眼便會又厄運纏身。便只是盯著那雙眸一瞬也能被威懾到。

　　姜玉也不例外，但在來者注意到之前便恢復(fù)了平靜，問到：“您是有什么事嗎？”雖然來者肯定比自己小，但是，來者是客嘛，用“您”稱呼是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男子微微怔了怔，才緩緩抬起頭說道：“姜姑娘，你能不能幫我救一個人，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愿意。”

　　姜玉瞇了瞇眼，隨即又細細打量這個人，身上很多傷，衣服破敗之處隱約可見新舊傷疤，就算好好醫(yī)治，也不一定會好，除了那雙眼睛，看不出其他有一點點價值，拒絕道：“我救不了任何人，您請回吧?！?p>　　其實姜玉并不是什么人都不會幫的，她會從對方身上尋找有利于她的價值，如果價值夠了她會施以援手，否則免談。但是她憑什么來判斷價值，那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男子的眼睛雖是千載難遇的異瞳，但是我拿著那雙眼睛也沒有任何用處啊，總不能用來釀酒吧，姜玉正想著。

　　抬手拉上門便要離開，結(jié)果門沒關(guān)上，倒是聽見了一聲悶哼，那個男子，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把自己的腳放在了門檻處，隨即男子抽出腳忍著疼痛繼續(xù)道：“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快速跪在地上。

　　姜玉隨即又想，雖然男子的價值沒有那么突出，但是姜玉又著實很好奇這樣的異類會有什么樣的未來，便裝作沒辦法，瞇起眼睛說道：“你可知規(guī)矩？歲年?！?p>　　男子一愣，因為歲年便是他的名，可自己到現(xiàn)在也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也確實不知道酒肆有什么規(guī)矩。姜玉見他這般覺著有趣，一個連規(guī)矩都不知道的小鬼又如何會想著找她，便繼續(xù)說到：“你連規(guī)矩都沒有聽過，你是怎么知道酒肆的？”

　　歲年也不知道，只是在夢中，他隱約聽見了“城南深巷有酒肆，凡所愿，皆可得……”

　　他本來也是本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結(jié)果還真讓他找到了酒肆。

　　“姜姑娘，我是夢中所知的，可是酒肆規(guī)矩，我實在不知?！睔q年搖了搖頭繼續(xù)道。

　　“我這酒肆確實是‘凡所愿，皆可得’但是一物換一物你卻不知道，并且若想許愿，你還須將所有事都如實告訴我，我才能決定是否幫你?！苯褶D(zhuǎn)過身去，接著說：“何況你這是讓我救活一個人，你可知，人命是要以一換一的，一命生也伴隨著一命亡，你若想拯救靈魂是需要用自己的靈魂來交換的?！钡墙駞s沒有說完，后半句話是，被交換者是不能再用自己得到的作為交換物…

　　男子笑了笑，松了一口氣，隨即說道：“只要能救她，不論我獻出什么都是值得的，那就拜托姜姑娘了……”

　　姜玉沒再繼續(xù)說話，因為她知道，她無權(quán)干涉任何人的選擇，隨即將歲年引入酒肆便坐下了，一個請的動作讓歲年坐到了對面，又道：“現(xiàn)在，你可以將你的故事告訴我了?！?p>　　夜里酒肆外除了風(fēng)聲，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響，酒肆內(nèi)男子的聲音緩緩升起。歲年說著，仿佛一個孤苦的靈魂終于找到了那個愿意聽他訴說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