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這么做,守城必守野是一方面,還有另一方面原因,自然是因為塢堡對于一個家族來說是很重要的。
塢堡幾乎就是家族的一切,庇護著家族內(nèi)內(nèi)外外。
一旦塢堡在戰(zhàn)斗中受損,那自然就意味著家族的安全屏障受到了破壞,就算是今日之戰(zhàn),外敵不能取勝,那么明日,后日呢?
塢堡壁壘被破壞的家族,就像是落在水里的傷員,那彌散開的血腥味只會吸引到一只又一只的鯊魚。
因此大家都會盡量把戰(zhàn)斗放在塢堡之外,戰(zhàn)死的人多少,其實并不重要,因為各個塢堡之間的戰(zhàn)斗終究不可能進行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大家都必然要有所保留,因為在這一帶可不是雙雄并立。
除非一邊的實力已經(jīng)強大到能夠完全碾壓對方,并且還能夠擋得住其余塢堡的群起而攻之,那么這種戰(zhàn)斗一般看上去很是激昂,實際上大家都是點到為止,當一方逐漸露出劣勢,實際上已經(jīng)難以支撐的時候,自然就可以談談條件,看看贏的那邊是不是想要什么了。
這種勢均力敵的戰(zhàn)斗,贏得一邊想要底定戰(zhàn)局,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所以還不如順坡下驢呢。
之前的韋氏族老們面對已經(jīng)殺到寨墻內(nèi)外的各個塢堡聯(lián)盟,也依然選擇嘗試著能夠和談,自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們不相信這些塢堡真的會無視韋氏兵馬甚至韋氏背后秦國的存在。
當時如果不是因為塢堡之中留守的兵馬實在是太少了,恐怕族老們還會嘗試著在塢堡外就和杜英他們較量較量,等到局勢差不多了就可以準備和談了。
現(xiàn)在少陵塢堡雖然一時慌亂,但是還不至于毫無抵抗之力,所以出門迎戰(zhàn)是必然的。
對于韋逵來說,杜英的這個反應,顯然正中下懷。
出戰(zhàn)的兵力肯定是杜氏的主力,那么營寨之中的楊盤必然就有可乘之機。而且正如楊盤向韋逵所說的那樣,就算是自己的行動失敗了,那也能夠制造混亂,給韋逵足夠的機會。
甚至就算是自己的行動走漏了風聲,韋逵此時只要催軍進攻杜氏,至少也能夠和杜氏打一個旗鼓相當。
蔣氏兵馬已經(jīng)被調(diào)走,林弊那邊也已經(jīng)和自己達成了默契,韋氏兵馬抵達林氏塢堡下,林氏并沒有派人前去求援,也沒有派兵出寨迎戰(zhàn),顯然端著和韋氏之間默契的態(tài)度。
這個態(tài)度就已經(jīng)讓韋逵很滿意了。
而周氏,現(xiàn)在也應該被拖住了吧······
現(xiàn)在整個局勢,已經(jīng)是自己和杜英之間的對陣,再也沒有別人能夠影響到他們一決勝負。
不管楊盤能不能對杜英造成什么影響,韋逵都穩(wěn)賺不賠。
此戰(zhàn)之后,若是楊盤這家伙還活著,可以和他結成盟友。有如此胸襟愿意自己承擔風險的人,倒是很值得交個朋友。
“殺!”山坡下,韋氏和杜氏的兵馬已經(jīng)轟然對撞,杜氏塢堡之中那個在之前的交手過程中給韋氏子弟留下深刻印象的壯漢,此時亦是一馬當先,手中刀揮動的大開大合,一群韋氏子弟還真的難以擋住他,不過這也給了韋逵一個信號。
杜英十有八九并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所以他應該也很詫異于韋逵的出現(xiàn),此時只能直接派出自己手下戰(zhàn)力最強的猛士,盡快打開局面,避免戰(zhàn)局的整個走向完全被韋逵掌握。
對于韋逵來說,這顯然是一個很好的消息。
杜英,當你著急的時候,就等于在告訴我,你上當了!
韋逵冷冷一笑,他已經(jīng)能夠感受到,這一場勝利正在抵達,杜陵杜氏在之前的那場戰(zhàn)斗之中帶給他的恥辱,他現(xiàn)在就要讓杜英加倍的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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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韋逵此時能夠看到杜英的狀態(tài)的話,可能會對自己的判斷產(chǎn)生一些懷疑。
就在少陵塢堡的議事堂前,杜氏的旗幟迎風舞動。
旗幟下,擺放著兩個首級,左邊是楊盤的,右邊是季權的。
說要用他們兩個的首級祭天,杜英當然不只是說說而已。
楊盤也應該算是杜英出山以后遇到的第一個對手了,或許在楊盤的眼中,杜英的出身、算計謀略之類的,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阻攔在自己和少陵塢堡之主的位置中間,讓自己想盡一切辦法都只能望而卻步。
但是對于杜英來說,實際上楊盤都不能算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個小BOSS,因為無論是接管少陵塢堡的權力,還是算計韋氏,楊盤都像是杜英整個向上走的過程中的陪襯和犧牲品。
杜英舌戰(zhàn)楊盤,使得楊盤沒有辦法阻攔他坐在少陵塢堡的位置上,看上去杜英戰(zhàn)勝的是楊盤,而實際上杜英博取的是殷存的信任。
殷存是愿意將塢堡交給杜英的,因為他很確定自家兒子和女婿都不是能主持塢堡諸多事宜的人,頂多說給一個有能力的族長充當一下副手。而且塢堡到底是杜氏的基業(yè),大家也是因為杜氏仆從而聚集在一起,假如接替殷存的還是殷家子弟,那么肯定會有一群人不服。
因此杜英這個根正苗紅的杜家子弟顯然就是最好的選擇。
反正杜英想要掌控塢堡,到底還是離不開殷舉和于談的支持。
獲得了殷存支持的杜英,再看楊盤,自然也不過是隨意拿捏,缺少的只是一個借口罷了,只可惜在這亂世之中,從來都是拳頭講道理,所以杜英就算是找不到收拾楊盤的理由,也能夠捏造出來一個。
只不過杜英甚至連這個都懶得做,他最終拿下楊盤的證據(jù),是設下陷阱對付韋逵的一個收獲而已。
甚至可以說,送楊盤上路的,正是韋逵的親筆信。
杜英現(xiàn)在就負手站在堂前,看著這兩個腦袋。
或許在沒有自己的時代里,楊盤還是能做出些成就的,至少當一個塢堡之主是差不多。
只可惜現(xiàn)在的他,身首異處。
甚至往來的人,都沒有看他一眼。
“蔣氏的兵馬到哪里了?”王猛在一邊大聲喊道,他自然沒有這么悠閑的心情。
戰(zhàn)略上的事,杜英已經(jīng)安排妥當,剩下的戰(zhàn)術上的事,王猛自然自告奮勇承擔了過去。
現(xiàn)在擺在議事堂中間的是一個巨大的沙盤,王猛和任群等人正站在沙盤前來回擺弄那些小旗幟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