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碧如洗，金燦燦的陽光傾瀉在秋爽齋廊下，恰好經(jīng)過院子中的一座魚尾石影壁反射，透過冰裂紋支窗輕輕然地漏在屋內(nèi)玄色的大理石磚地上。
晉楚染見到北堂熠煜心里十分開心。
北堂熠煜緩緩抬眸看了晉楚染一眼，隨后扭頭對老祖宗道：“我今日前來是為了一事?！?p> 老祖宗坐在正位上頭，略略低眉，語氣淡淡問：“何事？”
北堂熠煜輕笑道：“我今日前來信陽侯府是為了欲與六姑娘退婚一事?！?p> 退婚？！
晉楚染驚了。
她心里轉瞬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難過。
再過十日，大婚就將要舉行，信陽侯府早已經(jīng)收了安國侯府送來的彩禮，所有的事宜都已經(jīng)在著手準備了，這個時候北堂熠煜居然過來跟她說他要退婚！
晉楚染蹙眉望住北堂熠煜問：“子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又道：“一點都不好笑?！?p> 北堂熠煜卻冷聲道：“我是認真的。”
晉楚染最后一點希望也被打散，只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問：“為什么這么做？是我不夠好嗎？”
北堂熠煜搖頭。
晉楚染又低聲問：“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北堂熠煜不答。
晉楚染始終盯著他，盯得他很不舒服。
靜了片刻，北堂熠煜忍無可忍，一眼看住晉楚染道：“是！你做錯了！你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去找司徒元冬的麻煩！讓我徹底看清了你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
北堂熠煜的話，北堂熠煜的語氣，就好像一把把尖利的刀子直直插入晉楚染的心口。
這一字一句里頭全部都是不信任。
晉楚染不免輕笑，“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北堂熠煜蹙眉道：“最毒婦人心。我才算是見識了。”
“最毒婦人心？”
“元冬并未做過什么，你卻對她下此狠手。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p> “我對她做什么了？！”
晉楚染蹙眉，雙眼死死瞪住北堂熠煜。
晉楚染覺得北堂熠煜若要退婚也應該找一個正當?shù)睦碛桑?p> 而非杜撰！亦非搪塞！
這些日子，晉楚染一直都在信陽侯府準備出嫁，根本就沒有踏出過府門一步，更是遑論對司徒元冬下什么狠手。她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把她晉楚染當做什么了？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
更何況，她那么愛他！
“你竟然給元冬下毒！”說著，北堂熠煜就將手里的藥瓶摔在晉楚染的懷里，指著藥瓶道：“這敢說不是你的手筆？這瓶蛇毒，是你二哥晉楚謝在之前宮中翰林醫(yī)官院特地研制的！”
晉楚染看著北堂熠煜道：“就憑著這個，你就認定是我下的手？”
北堂熠煜回瞪住晉楚染：“不然還能有誰？這瓶蛇毒除了你和晉楚謝，旁人又如何能拿到？”說著，他又是一哂笑，“別裝了，我昨日已經(jīng)去過翰林醫(yī)官院，晉楚謝也已經(jīng)跟我說了，你之前跟他要過這瓶蛇毒?！?p> 晉楚染百口莫辯。
她十日前確實跟晉楚謝要過這瓶蛇毒，但她原是想要用這瓶蛇毒以毒攻毒來治好北堂熠煜身上所中的波斯蛇毒，因為晉楚謝曾跟她說過，除非以毒攻毒，劍走偏鋒，否則北堂熠煜活不過三十歲。
“我之所以跟二哥哥要這瓶蛇毒是為了以身試毒，然后再設法為你解毒?！?p> 晉楚染一面看住北堂熠煜，一面含淚說道。
“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
北堂熠煜早已經(jīng)先入為主，一點都不相信晉楚染的話。
晉楚染冷笑一聲。
她早就想起來了，三日前司徒元冬來過一次信陽侯府找她，但沒說兩句話就走了，主要就是跟她道賀恭喜，談話毫無營養(yǎng)價值，這些日子對她說這種話的人實在太多了，她本來也沒有太過在意，只是在心里覺得慶幸，司徒元冬原一直愛慕著北堂熠煜，這下終于放下了心中執(zhí)念。但如今想來，那次司徒元冬應該就是蓄意過來偷她前兒才跟晉楚謝要來的那瓶蛇毒后來再嫁禍于她的。
晉楚染蹙眉。
呵！蛇蝎心思！
晉楚染越想越氣急！
“賤人！賤人！司徒元冬你個賤人！”
她不斷地大呼。
“六姑娘！六姑娘！怎么了？”
奇怪！
她好像聽到了小玉的聲音，猛地一掙目，看見床頭用五彩琉璃罩住的一束燭光，墻上斜斜打著小玉和小蓮兩個的身影，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原來都是一場夢，只是一場夢而已，但這夢為何會這樣的真實？
真實的可怕。
晉楚染一時怔怔地看著小蓮。
小蓮、小玉也訝異地回視著晉楚染。
須臾，晉楚染稍稍吁出一口氣問：“什么時候了？”
小玉瞧了瞧外頭的天色，“還早。”
晉楚染點一點頭。
小蓮問：“六姑娘方才可是做噩夢了？”
晉楚染一搖頭：“倒也不算是噩夢，”隨后她看了看小蓮、小玉面色有些奇怪，就又問，“我剛剛怎么了？”
小蓮道：“六姑娘剛剛說夢話了。”
晉楚染問：“我說什么了？”
小蓮道：“六姑娘剛剛嘴里一直在大喊著‘司徒元冬是個賤人！’這話。”說完，小蓮就微微頷首。
晉楚染也低眸，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過了一會兒，小玉問：“六姑娘身子可覺得好些了？”
晉楚染抬眸望住小玉，發(fā)現(xiàn)她脖頸上頭有一條細細的傷痕，于是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你脖子上頭的傷痕是哪里來的？”說完，她就抬手指了指小玉的脖頸。
小玉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脖子，忙束了束衣領，“哦，是奴婢昨兒不小心自己刮到的?！?p> 小蓮笑道：“昨兒傍晚時分，六姑娘看了安國侯府大少爺給的信物就中毒了，好在后來小侯爺及時拿來解藥救了六姑娘。”
晉楚染一蹙眉，才想起來昨天的事情，心中一時感到疑惑，北堂熠煜，他怎么會來？莫非他早知道了什么？
“讓老祖宗把信物退回去吧！”
隨后，晉楚染對小玉道。
小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