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楚穆含笑道:“以前這個時節(jié)奶奶都會釀蜜餞??商鹆??!?p> 晉楚上側(cè)頭過去問:“你想三奶奶了?”
晉楚穆“嗯”一聲。
晉楚上道:“我也想奶奶了。”
晉楚穆道:“四奶奶出身書香門第,人也長得好看,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四奶奶的時候,簡直驚為天人,從未見過如同四奶奶一般好看的美人。”
正說著,晉楚染就已經(jīng)站在樹下仰面望著他們,笑問道:“四哥哥,五哥哥,你們怎么又在上頭玩兒?”
晉楚穆不答。
晉楚上笑道:“上面可涼快了!”
晉楚染笑問:“我能也上去嗎?這樣跟你們說話太累了!”
晉楚穆一勾手。
晉楚上道:“上來!”
晉楚染一點頭。
就在晉楚染爬到已經(jīng)十分接近那根樹干時,晉楚穆一側(cè)過身子,向下伸出手道:“小六,快點,我拉你一把!”
晉楚染滿頭大汗,笑著應(yīng)了一聲。但話音未落,就聽見樹干“吱吖”一聲,晉楚穆和晉楚上都慌了神,晉楚上低頭看著晉楚染道:“你快先下去!”
晉楚染不明所以問:“怎么回事?”
晉楚上急道:“別問了,你快下去!”
晉楚染心頭一凜,“哦”了一聲。
晉楚染腳尖剛沾地,上頭的那根樹干就徹底折斷了,晉楚染嚇得蹙眉“啊”了一聲,再緩過神來時,晉楚穆和晉楚上已經(jīng)摔落下來,晉楚上打小習(xí)得些許武藝,自然能護著自己周全,但晉楚穆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晉楚染趕緊跑過去搖一搖晉楚穆:“四哥哥!四哥哥!”
晉楚穆一點反應(yīng)也無。
晉楚染嚇得哭了。
晉楚上忙一拉晉楚染道:“別哭了!”
晉楚染怔怔地看住晉楚上。
晉楚上道:“你現(xiàn)在趕緊去找二哥哥!”
晉楚染“哦”一聲,忙就去了。
晉楚上則是大喊周圍丫鬟小廝來幫忙。
原來晉楚恪心里一直十分氣憤晉楚穆、晉楚上、晉楚謝和晉楚染幾個玩兒的要好。于是前一天晚上漫步到園子里來時就臨時起意爬上了樹,然后偷偷用姬氏往日在梨園唱戲制的精致小匕首將他們幾個經(jīng)常喜歡坐的那根樹干給磨折了一大半,并在心頭暗暗想:這就是老天給你們的教訓(xùn)!
晉楚穆一昏就是大半日,直到酉時三刻才再蘇醒,一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晉楚恪,本來晉楚恪在屋子里小憩,突然聽到外頭說晉楚穆和晉楚上晌午時從樹上掉落下來,心里一慌,知道出事了,才突然有些后悔前一晚一時沖動在樹干上頭動的手腳,就在半晌前她才來到晉楚穆的屋子里,見晉楚上、晉楚染幾個都在,就小聲問道:“四哥怎么樣了?有事沒有?”
晉楚謝吁出一口氣,低聲道:“其余倒沒什么大事,就是摔落時平之的腿斷了,大約是傷了骨頭。”
晉楚恪問:“那怎么辦?”
靜了片刻,晉楚上懊惱道:“都怪我!我要是抓住他的話就不會這樣了。”
晉楚染也道:“都怪我,要是我沒有也要上去,樹干根本不會斷!”
晉楚謝道:“好了!不要再自責(zé)了!這事兒完全是天災(zāi),怪不得任何人的!”
晉楚恪聽言,暗暗舒了口氣,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樹干上的端倪,就扯不到自己身上,于是輕聲道:“你們先去用飯吧!我替你們照看一會兒!”
晉楚染原不想去的,眼睛久久凝視著床上的晉楚穆,“我不吃了,我想等著四哥哥醒過來?!?p> 晉楚恪走過去推她道:“快去吧!要照顧病人的話,餓著自己總是不行的!”
晉楚上看了晉楚謝一眼。
晉楚謝拉一拉晉楚染道:“恪兒說得沒錯,還是先去用飯吧!”
晉楚染嘆息一聲,只得應(yīng)了。
待得三人走后,晉楚恪緩身跪在晉楚穆的床前掖一掖晉楚穆的被子,語氣懺悔道:“他們方才說得都不對,是我……昨晚上是我……”話尚沒有說出口,她緊接著又嘆息兩聲,模樣泫然欲涕,“是我……”
晉楚穆慢慢掙開眼睛,看住晉楚恪問:“是你什么?”
晉楚恪一驚。
“你醒了?”
晉楚穆“嗯”一聲,“是你什么?”
晉楚恪“哦”一聲,拎起袖子抹一把臉,輕笑道:“是我沒有拉住小六去找你們,”她深吸一口氣,低眸又道,“如果晌午時分我去落英閣拉住小六的話,你們就不會出事了?!?p> 晉楚穆淡淡一笑,“沒事的,”想了想,忙又問,“豎之呢?他還好嗎?”
晉楚恪蹙眉:“你還擔(dān)心他做什么?他一點事都沒有,只有你傷得最重!二哥已經(jīng)來看過你了?!?p> 晉楚穆?lián)u頭道:“我沒事?!?p> 晉楚恪盯住晉楚穆:“你還沒事呢!你腿都……”晉楚恪話還未說完,晉楚穆面色一緊,隨即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雙腿,他感到右腿有一種劇烈的疼痛鉆上心頭,忍不住“啊”了一聲。
他側(cè)目死死盯住晉楚恪問:“我腿怎么了?”
晉楚恪蹙眉搖頭。
晉楚穆支起半個身子,大聲問:“我腿究竟怎么了?”
晉楚恪低聲道:“二哥說,你腿摔斷了?!?p> “摔斷了?”
晉楚穆眉宇緊蹙,又問:“還能好嗎?”
晉楚恪搖頭,“我不知道,但二哥的意思是……”
晉楚穆焦急問:“二哥哥說什么?!”
晉楚恪道:“難?!?p> 晉楚穆身子一軟,后腦摔落在枕頭上,不再言語。
自此之后,晉楚穆就一直沒有再理睬過晉楚染。
晉楚染漸漸也能看出晉楚穆的變化,她心里也一直覺得晉楚穆之所以右腿會跛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因而為了讓晉楚穆心里能夠舒服些,平日里都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實在避不過躲不過的,就遲到早退。但凡晉楚穆喜歡去的地方,晉楚染從不會踏足寸尺,但凡晉楚穆喜歡的東西,晉楚染也從不會沾染分毫。
晉楚穆一側(cè)頭從亭子里看到了晉楚染和晉楚謝,面色一凜,忙大步跨出來看住晉楚染,冷聲質(zhì)問:“你來做什么?”
晉楚染低頭,“哦”一聲,“我原是路過,沒注意到四哥也在這里,我這就走?!闭f著,她就回身要離開。
晉楚謝一蹙眉,伸手要拉。
晉楚穆眉頭一皺,打出折扇,冷笑一聲道:“成日里的做成這副可憐樣子究竟給誰看啊!”
晉楚染驀地停下腳步。
晉楚謝看住晉楚穆道:“這話過分了!”
晉楚穆“哼”一聲。
晉楚謝道:“當(dāng)時發(fā)生那種事情誰都不想的,你記恨了小六這么多年,也夠了吧,況且還是小六及時過來找我你才不至于落下更大的病根!”
晉楚穆側(cè)目瞪住晉楚謝道:“千萬不必用這話來誆我,我一睜眼見到的在照顧我的人可不是她,二哥,我一直敬重你,你又何必為了她,來拉低身份向我扯謊!”
晉楚謝道:“我何必扯謊,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我可以用我的人品保證,我所說得字字屬實?!?p> 晉楚穆一低眸。
反正他是不信。
晉楚染吁出一口氣,走過去拉住晉楚謝的衣袖,低聲道:“二哥哥,算了,不必再說了。”
晉楚謝看一眼晉楚染。
然后他搖一搖頭。
晉楚穆面上露出譏諷的輕笑,隨即抬眸視住晉楚染道:“你記住,從始至終,我從沒要求過你要怎樣去做,這么多年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心甘情愿做的,也全是你自己的決定,與我無干。與人無尤?!?p> 晉楚染一掙眉。
晉楚穆語氣清冷得沒有一絲感情,完全不是晉楚染從前那個溫文爾雅的四哥哥,“我不想再跟你有一絲的牽扯。”
晉楚染心頭一酸,點一點頭,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但她終究忍住了。
晉楚謝蹙眉道:“晉楚穆,你怎么能這樣對小六?即便在那件事情上頭小六有錯,但小六已經(jīng)委屈自己這么多年了,你還不能釋懷?”
晉楚穆輕哼一聲,視住晉楚謝道:“她委屈?”說著斜眸掃一眼晉楚染,“那我呢?這么些年,我不委屈?!現(xiàn)在的一切懲罰都是她該得的!”
晉楚謝問:“你是在懲罰小六?”
晉楚穆沉默不言。
晉楚謝吁出一口氣,緊緊看住晉楚穆道:“你就是不相信我們的話是吧?”
晉楚穆道了:“是,”隨后又道,“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p> 晉楚謝朝前一步,小聲道:“有的時候眼睛是會騙人的?!?p> 晉楚穆卻道:“那就不勞二哥操心了?!?p> 晉楚謝盯住晉楚穆片刻,跟著一點頭,“日后有你后悔的,”說完,他回身拉過晉楚染道,“我們走?!?p> 晉楚穆立在原地望住兩人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心里其實也并不好過。但他不甘心,他就是始終不甘心。他恨。他恨上蒼的不公。他恨這么多年來的冷嘲熱諷。他更恨為什么當(dāng)年只有他成了個跛子,而其他人全都沒事。
鴻鵠為鶴
青云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