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映茂做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大理寺的冷窖中,活人會比死人還多。
大理寺的冷窖開在后門,在地底下挖了一間密室當(dāng)作陳尸房。房內(nèi)深挖出了數(shù)個地窖,用紅磚厚厚砌墻,只開幾個小風(fēng)門通風(fēng)。又多設(shè)厚門,冬天的時候取冰放在里面,一年四季都不會融化殆盡。當(dāng)然能在冷窖里存放的尸體都是帶著官身的。
未時日昳時分,后門那片空地上,已經(jīng)烏泱泱的的擠滿了朝中一大半的官員。還有一小半五品以下的官員,根本就沒資格進去擠。
放眼望去,唯有一小塊的角落里還留有稀疏的空間。分別以皇上為中心,站著夏侯爺,顧世子,四殿下,七殿下,李公公。
眼看著申時將至,胡大人試探著問皇上:“皇上,申時快到了,下冷窖嗎?”
皇上點了點頭,李公公高喝一聲:“下冷窖……”
胡映茂點了小燈在前面引路,帶著他們順著臺階往下走,越下越深,越深越冷。
百官們覺得這下面實在是寒氣逼人,就連兩邊墻壁里隔一段路便鑲嵌一顆的夜明珠,此時都發(fā)著瘆人的綠光。有些膽小的人,甚至不自覺的就拉起了小手,互相聊表安慰。
胡映茂帶著皇上他們進了王字號小室,點燃了小室里的燭臺。
小室里最多只能容下二十余人。
這下倒好,輪到二品以下的官員都沒資格進,淪落在外面的大室內(nèi)干凍著。五十余人抱著胳膊互相大眼瞪小眼,他們哪里想到,方才還在上面嘲笑著七品以下的官員,轉(zhuǎn)眼就輪到自己沒有入室的品階了。
胡映茂向皇上介紹了下,身邊的仵作姓儲名堂,匯王爺之前的那次開棺驗尸也是他負責(zé)的。
儲堂在大理寺干了二十余年,也算身經(jīng)百戰(zhàn),切過的尸體足以傲視京城。此時他手里握著刀,卻抖的比他第一次驗尸都要厲害。
“開棺吧。”
儲堂突然聽到皇上說話,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皇上蹙眉說道:“讓你開棺,沒讓你跪拜?!?p> “是是?!眱μ枚哙轮玖似饋恚戳斯讟∩系臋C關(guān),彈出了里面的棺材。他推開棺材,皇上身邊的顧行云走了過來,說了句:“我來吧?!?p> 儲堂便停了手,側(cè)在一旁,讓顧世子將匯王爺抱了出來,置于中央的大理石床之上。
匯王爺?shù)倪z體,保存的很好。面色慘白了點,容貌卻還是栩栩如生。身著王爺規(guī)格的壽衣,左手執(zhí)著蘇絲手巾,右手執(zhí)著檀香木扇,寓意透心涼,無牽無掛。
皇上和侯爺相視了一眼,眸中都帶著化不開的哀傷。
顧行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給匯王爺解衣。壽衣較為繁瑣,一共有七件衣服,三條褲子。衣服有五件短衫,兩件長衫,短的穿里面,長的穿外面。顧行云一??圩右涣?圩拥慕庵?,再層層撥開。動作非常輕柔,卻讓在場的眾人,都為之動容。
待所有的衣服都已經(jīng)剝開,露出了匯王爺敞開的胸腔與腹部。顧行云終于呼出了一口濁氣,讓到一旁。
胡映茂見顧世子讓開了,就該剖腹了,趕緊推了儲堂一把。儲堂一個踉蹌,差點沒和匯王爺親上。
小室內(nèi),瞬間只能聽到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胡映茂趕緊縮回手恨不得退到墻縫里面去,儲堂趕緊穩(wěn)住了身子,舉起了刀。
只見刀身寒光閃閃,儲堂內(nèi)心波浪滔滔。
這一刀下去,他以后就是普天之下,王土之上,最牛逼的仵作了。
“你倒是切啊?!币慌缘暮顮斠娝麧M臉神往的舉了快有半盞茶的工夫,實在忍不了催道。
侯爺?shù)穆曇粲只A藘μ靡淮筇?。剛才攢的心氣兒一下全沒了,哆哆嗦嗦的落刀。
“勞煩你穩(wěn)點?!鳖櫺性瓶粗鴥μ枚冻闪藗€篩子,蹙眉說道。
“顧世子放心,儲堂是京城手最穩(wěn)的仵作了,切了二十多年了。”胡映茂本來想拍個馬屁,好緩解一下剛才他伸手推了儲堂的尷尬。結(jié)果他一說完,眾人看他的眼神,嫌棄的像他是個傻了二十多年的傻子。
儲堂知道自己再抖下去,可能自己就要變成尸體躺在上面的義莊里再也抖不起來了。當(dāng)下心一狠,牙一咬,眼一閉,刀尖入肉,鮮血溢了出來,帶著撲哧一聲從胃部劃到了肚臍。
眾人的視線跟著他的手起刀落,從胃至臍,緊張的看著他撐開了匯王爺?shù)亩瞧ぁ?p> 其實,儲堂直到此刻都不知道,胡映茂到底讓他在匯王爺?shù)亩亲永镎沂裁础?p> 別說胡映茂了,小室內(nèi)除了皇上,侯爺和顧行云,其他人都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
所以,此時,眾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紛紛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
而儲堂終于知道了他要找的是什么。
他心中喊了聲我的個天吶,手里捏了一只小青蛇抽了出來。
除了皇上,侯爺,顧行云。其他人心中,也同時想著我的個天吶,匯王爺肚子里怎么會有蛇?
而皇上,侯爺,顧行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面色都是陰冷了下來。
朝臣們本來還想出言詢問下皇上,目光觸及龍顏,卻是不由自主的閉了嘴。
皇上的臉色太難看了。
侯爺?shù)哪樕诔亮恕?p> 而顧行云的臉色,太猙獰了……
“緝拿衛(wèi)元媛與田玉臣?!被噬现苌頋M是殺氣。
“是?!焙趁C然領(lǐng)旨。
外面大室里的朝臣紛紛自覺的列為兩排,讓出一條道來,探究的看向,從小室里面出來的皇上和重臣們。
這一眼看去,又都默默的低下頭來。仿佛再多看那么一兩眼,他們也就不用跟著上去了。直接躺在這大室里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