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不是誤解了什么?相比起你和祖母的矛盾,我可什么都沒說,我只是希望您能權(quán)利集中一些?!?p> 珞華放松了背部,依靠在椅子上,背脊處的疼痛感稍減。
“相比起祖母來,難道我和崇睿不值得您更加信任嗎?”
“這話聽起來,好似你同睿兒感情很是深厚一般?!?p> 連敬嚴肅起來,宮珞華的主意是好主意,連崇睿少時由連冬開撫養(yǎng),盡管這些年他一直在修補父子關(guān)系,但成效不大。
連崇睿還是更傾向秦會蘭和連冬開,而秦會蘭又總是鉗制他,如果睿兒和自己的關(guān)系可以更近一步,他很樂意。
最好是能借助珞華的存在,分裂連崇睿和秦會蘭之間的感情,獲得連崇睿的支持收攏分散在秦會蘭處的權(quán)利。
至于宮珞華和連崇睿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自家兒子的患失患得和付出,宮珞華的冷漠和若即若離,他總得幫上一把。
一舉兩得。
珞華沒說話,她對連崇睿的感覺很奇怪,明明是出于利用的心夾帶著深切的愧疚之情。
卻總是,令她在做決定的,生怕傷害到他。
“父親明明很心動,還在猶豫什么?”
連敬笑得像老狐貍一樣,沒有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推脫。
“這樣吧,等睿兒回來,你同他一起來見我。”
在漆黑的樹林里,沒有月光,只燃著一堆篝火。
連崇睿和阿忠趕了一天的路,實在是有些累了。
阿忠負責守衛(wèi)后半夜的安全,此時已經(jīng)睡了。
連崇睿時不時拔一下火堆,讓火焰竄得更高,映得他臉上一面金色的陰影。
他要去連家在瓏山的礦場。
這個大陸,鐵礦金礦,都是極為稀少的資源。
瓏山是連家最大的鐵礦場,在那里有近萬的采礦人和其家屬,每天都會有人將采礦的情況匯報回連家。
但已經(jīng)超過五天了,礦場一點消息都沒有,甚至連敬派過去的三批人馬都只去無回,難以確定在瓏山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如果真的出了事,那近萬的采礦人和其家屬,連家都要負責到底。
星空更暗,四周起了濃濃的霧,阿忠按時醒來。
“公子,早些休息,才好趕路。”
連崇睿搖頭,手中的扒火棍啪的一聲折斷。
“瓏山近萬人,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此行必然很兇險?!?p> 他看著火光,對這次事件的危險性有了大概的判斷,瓏山上恐怕有疫病。
至于叮囑阿滿不要泄露他的行蹤,也是為了避免珞華非宮家人毫無醫(yī)術(shù)的隱患。
“屬下早些年,爹娘都是曠工,”阿忠加了點柴火,難得的話多了些,“下礦很危險,稍不留心便是天塌地陷,進去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著出來?!?p> “但屬下的爹娘都很樂觀,他們比誰都要堅強,公子莫要多心,礦工們都有自己生存的手段,不會有事的?!?p> 還是第一次見阿忠安慰人,連崇睿點了點頭,雖然安慰的不像樣,但他也放松了些,加上困了,便依靠大樹準備休息一會。
卻很快,沉入夢境中。
阿忠抽出自己剛加的柴火,抖掉上面的迷藥粉末,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擅自離開往瓏山方向去了。
正如公子說的那樣,此行必然兇險萬分,他作為曾經(jīng)的礦工更加明白,一定是發(fā)生了某些大范圍的變化,比如天災、叛變、甚至是疾病,無論是其中哪種,他都不能讓公子涉險。
等他先去探路,再將情況匯報給公子,避免公子受累。
阿忠原名葛忠,出生在一個礦工之家,幾代都是礦工,他沒見過自己祖父,聽說在他剛出生那年發(fā)生礦難被埋在了礦山,連個尸體都沒找到,那會兒他便依稀明白礦洞是個危險的地方。
而在他記事之后,無數(shù)個日子里總是牽著娘親的手站在礦洞口等他爹葛剛出來。
他爹出來的時候總是會把他抱起來騎在自己脖子上,一身臟兮兮的黑色污漬總是抹得他一臉黑,他娘就得給他擦半天。
但娘親從來不說這些,她最喜歡洗爹的衣服,在別的礦工一身黑的時候,只有他爹最干凈,能在人群中第一眼發(fā)現(xiàn)。
有一次他偷偷跟著爹進了礦洞,那黑漆漆的洞里,只有搖晃的燭火照不亮一米外的距離,他只能緊跟著自己爹,但還是被另一名礦工發(fā)現(xiàn)了,大喊:
“老葛,這是你兒子吧?”
葛剛發(fā)現(xiàn)了頑皮的兒子,打橫抱起就要往回走,阿忠卻笑嘻嘻的,年幼的他只當這是一種嬉戲,卻不知葛剛心里有多慌張,還好及時發(fā)現(xiàn)了。
但,就在回程的黑漆漆礦洞里,突然地動山搖,誰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發(fā)生坍塌。
葛剛抱著自己兒子,囑咐他不要睜眼,一個勁的朝出口跑,身后是驚慌的礦工,大大小小的坍塌他們都經(jīng)歷過,可這一次,卻動靜大得過分。
礦工為了得到鐵礦,就得不停的挖,而挖掘山體充滿了危險,出現(xiàn)一點誤差,就會導致山體整個的塌陷。
看似完好的山體,實則內(nèi)部全是圓形的通道,像蜂窩煤一樣,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一鋤頭下去,會不會變成最后一根稻草。
葛忠本來是閉著眼,但周圍的驚呼聲,滑落的石塊聲,還有汗水滴落打在他臉上,令他睜開了眼。
那道刺眼的亮光逐漸變小,像是日落一樣,逐漸被黑暗覆蓋。
最后再也不見。
隧道塌了。
前面,后面,堅硬的石塊堆堆疊疊,幾乎沒有間隙。
形成了封閉的狹小空間,沉悶,又無聲無息。
阿忠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接近,他問葛剛。
“祖父當初是不是也這樣?”
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感受到無邊的絕望。
葛剛愣了愣,最后卻只告訴他。
“少說點話,保留力氣,咱們一定能出去的。”
在黑暗中,沒有糧食,逐漸減少的空氣,阿忠死死的抓住了葛剛的手臂,他一句話不說,牢牢記住了葛剛的交代。
但他不知道,葛剛為了不消耗狹小空間的空氣,竟悄悄的自盡了。
靠著葛剛的犧牲,阿忠活了下來,等到了救援。
陽光如同初升的太陽,明亮的光芒一點點隨著石塊被撤下而照進黑暗的洞里。
他從坍塌的洞里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公子。
還是個孩子的連崇睿像個大人一樣,笑著摸他額頭,安慰他一切都過去了。
他卻很難再開口說話,總是想起父親的交代。
少說點話,保留力氣。
阿忠強壓心頭的悸動,只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瓏山已經(jīng)近在眼前,再走上一炷香就能看到熱鬧的瓏山礦場。
但,瓏山一片死寂,周圍安靜的連鳥叫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