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近郊,聚仙樓茶館
“話說,自白素貞從法??谥械弥?,當日無情槌陣才是許仙忘情的真相,她便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定要了許仙的真心......”
臺下的客人聽到起興之時,說書先生卻突然停頓,喝起了茶。
妙瑾對這聽膩了的老故事并沒多大興趣,她一手吃著糕點,一手又挑了塊遞給朱翊鈞。
她嘴里包著食物,含糊道:“少爺,你要來塊嗎?”
朱翊鈞此時卻是眼巴巴的等著那說書人接著往下講,隨便應付了事,“不餓?!?p> 那說書人喝完茶,接著開講:“
又說那佛祖,他不但賜給法海真經(jīng),還告訴他所謂緣起緣滅,都需‘放下’二字?!?p> “這時......”
說書人臉色一頓,全場人跟著屏息。
“一道白光沖向法海手里的破碗,那破碗竟變成了一只堅硬無比的天羅金缽……”
“……”
任憑上面老先生講的是唾沫橫飛、額上青筋暴起,妙瑾干脆趴在了桌上酣酣大睡,那口水簡直淌了一股又一股。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喝彩聲驚醒。
她定定神,又聽了個大概:“斷橋上白素貞向許仙表白:我自愿做你的娘子,從此白頭偕老,永無二心……”
說書人一拍醒木,“欲知詳情,請聽下回分解。”
說完,那老頭鞠腰謝幕。
臺下眾人頓時叫囂了起來:“老先生,再來一段兒啊……”
那先生自顧自離了場,臺下唉聲一片,甚至有人揚袖離場。
朱翊鈞依舊坐于原處,久久回著味。
妙瑾看出了他的心思,喃喃道:
“白府上下張燈結彩,披紅掛綠,白素貞與許仙終于結為夫妻,幸福地結合在了一起?!?p> 朱翊鈞眸光移至她臉上,又露出清冷一笑,“你怎就能斷定,那許仙會娶白素貞?”
她稍愣片刻,隨即眉歡眼笑道:“因為……千年等一回,啊......我無悔。”
她竟唱起了調調,別說還挺好聽。
朱翊鈞眼瞅她那得意的小眼神,也頓時笑得那叫一個燦爛,“憑你這一嗓子,朕......真讓我信了?!?p> 失言后,他表情稍有窘迫。
見他信了,妙瑾興致高漲,拍拍胸脯自信道:“少爺日后若想聽書聽曲,找我便是?!?p> 她托起朱翊鈞的下巴頦,戲言道:“定能包爺滿意如何?”
這爺?shù)慕鹣掳皖W子,它不要面子的嗎?
朱翊鈞手上那扇子疾馳飛過,打得她捂手呻吟,“少爺,你不憐香惜玉也就罷了,竟出手還如此之狠。”
他臉上的神氣不加一絲修飾,自吹道:“爺這腦中不打算裝故事,要裝也是天下蒼生?!?p> 不知方才是誰聽入了迷,這不現(xiàn)場打臉嘛。
不聽就不講,多簡單的道理,她道:“少爺既然不感興趣,那小的就說與鳳陽閣里兩位小姐聽,他們近日正愁沒有消遣的法子?!?p> 他飲下一口茶,沖她揚了揚眉,“過了今晚,你就屬于本少爺?shù)?,那鳳陽閣你就別想回了?!?p> 妙瑾一聽這話,有些不服氣,嘴里嘟囔道:“強取豪奪,還有沒有天理?!?p> 朱翊鈞聽得是仔細明白,他義正言辭,糾正道:“你本就是爺?shù)呐耍徊贿^是將你罰為下人磨練磨練。”
他又懶懶補充道:“沒想到你這性子反倒被磨硬了,看來只得爺親自來調教?!?p> 聽皇上這么一說,妙瑾倒不敢茍同。自打入宮以來,她一向謹言甚微,生怕得罪了任何人。
但又一想,畢竟人家是皇帝,他金口一開,誰還敢質疑。
茶樓里說書先生一走,不多時,便又來了個唱曲兒的小娘子。
朱翊鈞無心聽曲,轉身就往門外去,妙瑾見狀向店家小二付了銀兩,就連忙追了出去。
朱翊鈞一出門就沒了人影,她站在大街上,湛藍的天空一覽無余,街頭人群無爭無休,好不愜意。
沒有深宮大院的束縛,這朗朗乾坤盡在眼前。此時,逃跑的念頭不由得在她心中滋生。
她面朝來時的反方向,調整呼吸,做好了助跑姿勢。
她合上眼,摸了摸懷中那袋碎銀,開始說服自己:“跑吧,天下之大,何處沒有我的棲身之所。”
心里這么想著,她一睜眼,便竄進了前面一條窄窄的巷子里,不大一會兒就沒了影。
她前腳剛逃走,朱翊鈞后腳就進茶館尋人,他在茶館里搜尋了個遍,也沒找到人。
他順手揪起擦桌子的小二,神色緊張,語氣略顯焦急問道:“是否看到剛剛同我進來聽書的那姑娘去哪兒了?”
那小二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反之疑惑道:“她付完銀子,不是出了茶館去追公子你了嗎?”
朱翊鈞緊蹙雙眉,慌張道:“果真是丟了?”
他又一把松開小二的衣領,奮力往茶館門外跑。
他是真的著急了。
此時,逃跑的妙瑾像極了一只無頭蒼蠅,一個巷子接著一個巷子往里到處亂竄。
她經(jīng)過的一路,都引來旁人的不解,“這誰家的小姐,怎會在街上淪落……”
“你看她身上那打扮,指不定是哪家的嫡出小姐為了奪家產(chǎn),將這庶出的給攆出來了,哈哈......你看她那樣?!?p> 原來哪兒都有喜歡八卦的人。
她提著身下的裙擺,穿過了這些是非多的巷子。
最終,她出了鎮(zhèn)子,進入了一片樹林。
她抬手遮臉,放眼望去,這荒郊野外的,還是正午時分,連個落腳的村子都沒有。
這逃了大半天,竟還不知到底要去何處。
她轉了一圈,最后便找了一顆大樹靠著坐了下來。
頭上的珠釵不知何時早已經(jīng)跑丟,頭上發(fā)髻也變的散亂不堪。她索性以發(fā)挽發(fā),瞬間便系成了一個馬尾發(fā)飾。
她拿出手絹擦擦臉頰汗?jié)n,細致的觀察林子周圍的環(huán)境,這林中時有野生小動物出沒,遠遠看著倒也是可愛。
她心頭又一顫,古代生存環(huán)境優(yōu)越,若是碰上了吃人的野獸......
這一想,她不由覺得全身發(fā)麻。
看來還是得在天黑之前,走出這片林子,然后找戶人家住下。
她抿了抿有些泛干的嘴唇,“好渴,剛剛怎么沒有想到帶著水再跑。”
確實渴的厲害,她漸漸有些后悔,方才一時沖動就逃了出來。想想,其實朱翊鈞待她也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