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潞王府各處都點起了燈籠,將整個王府照得猶如白晝。
妙瑾在小金花的帶領(lǐng)下,繞過西廂房外的走廊,又穿過王府的大花園。
最終,她被帶進了花園處一間寬敞明亮的花廳內(nèi)。
花廳居中位置擺放著圓形紅木桌椅,丫鬟婆子都井然有序站在一旁候著。
這桌子一看就是用來就餐的,她冷笑一聲,“大晚上的,本小姐就想減個肥,吃什么飯吶!”
見妙瑾進來,家奴們齊聲見禮道:“奴婢們見過鄭姑娘?!?p> 她自然有些不適應(yīng),笑呵呵應(yīng)道:“我也就是個當差的,大家不必多禮?!?p> 這邊正回著禮,屋外就傳來陣陣爽朗笑聲,聽著是那小王爺?shù)穆曇簟?p> 她頓時慌了神,情急之下,抱起旁邊花架子上的一盆羅漢松盆景。
心里籌劃著:“若他敢對我動粗,我就砸爆他的頭?!?p> 還在遠處的樹底陰影下,妙瑾就看到了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攢動。
看那高個的體格,她將盆景捂的更緊了,“怕沒將我灌醉,竟然還帶著侍衛(wèi)幫忙?!?p> 此時的她就想將盆景對著他的頭砸飛出去。
很快,談笑風生的那二人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她瞬間就傻眼了。
丫鬟婆子齊身行禮,“奴婢們給皇上、王爺問安!”
她手捧盆景擋住了臉,悄無聲息退到了花架子旁。
這倆高矮人木樁腳底生風,直接朝著桌旁的主副位子上坐了下來。
身后的婆子丫鬟自覺就退出了花廳。
等所有人退出了房,兩人開始了閑聊。
矮木樁顯得很主動:“此次四弟為皇兄辦得美差,不知皇兄可否賞只老虎供四弟賞玩?”
丫鬟陸續(xù)端著酒菜進來,高木樁又岔開話題,“先喝酒,要是喝得盡興了,說不定還能賞你兩只?!?p> 矮木樁一聽可樂壞了,丫鬟剛將酒壺與酒杯擺上,他就開始為他皇兄斟酒。
妙瑾定立在不遠處,連眼睛都不敢隨意眨動,活脫脫變成了另一樁花架子。
她手舉著是有些酸了,盆景也變得愈發(fā)沉重。
尋思著,先往身后的小桌上放放?
這剛將花盆托在半空,高木樁就跟防賊似的,突然冷不丁冒了句:“不是喜歡那羅漢松嗎?放下不就可惜了。”
菜已上齊,擺了滿滿一桌。
屋內(nèi)眾家奴全都退了出去,并合上了門。
兩旁敞開的窗戶有習習晚風吹進來,還帶著絲絲花草清香氣。
屋內(nèi)皇上與小王爺吃吃喝喝,有說有笑,氣氛相當融洽。
面對滿桌的美味佳肴,食用的花瓣餐也不頂用了,她肚子早已餓的咕咕直叫。此時倒也忘了入府要當侍寢丫鬟這回事。
她在一旁長長嘆了口氣。
小王爺轉(zhuǎn)過頭來,“小母虎,你是餓了嗎?要不本王扔個雞腿過來?”
說話間,他就在盤中夾了一個雞腿朝她扔了過去,這雞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羅漢松枝頭上。
她眉毛一揚,“你真拿我當老虎喂了?”
小王爺眼神篤定,一臉得意之笑,“嗯……吶!”他故意將語氣拖得老長。
“怎么著?賞你這么肥的雞腿,你還不樂意?”
小王爺果然睚眥必報。
她負氣之下,單手抱盆,又抽出手拿起雞腿,這雞腿又沒沾灰,怎么就吃不得。
她張嘴準備將其入口。
朱翊鈞端著酒杯,突然大聲一吭,她手中雞腿一抖,眼巴巴看著雞腿掉了地。
她心頭直顫著疼,這回是徹底沒得吃了。
朱翊鈞一杯酒飲下,又清了幾聲嗓子。
小王爺關(guān)切問道:“皇兄莫非感染了風寒?”
朱翊鈞尷尬而又隨性地回道:“這酒入喉太烈?!彼智辶饲迳ぷ?,“齁著了......”
小王爺為他碗里夾了塊肉,“那皇兄還是就點兒下酒菜?!?p> 他沒吃,臉色微頓,斜著眼瞟著妙瑾的方向,語氣不咸不淡:“過來一起吃吧!”
簡短幾個字從他口中蹦出,妙瑾像重獲幸福,立馬捧著盆景奔過去,隨便坐到了一個位子上。
她將盆栽擱在腿上,騰出兩只手抓起一雙筷子就躍躍欲試。
小王爺在對面座位上慷慨大方道:“小母虎,你隨便吃?!?p> 吃什么好呢?面對滿滿一桌子菜色,她一時拿不定主意。
若直接朝肉下手,他們會覺得這女人真能吃;若只對青菜下筷,又對不起這愛葷食的胃。
畢竟她想在朱翊鈞面前表現(xiàn)得得體一些。
尋思了半天,她終于下筷了,那先從眼前的素炒胡蘿卜絲開始。
她嘴里吃著,小王爺卻笑了,“原來你屬兔子呢!”
小王爺說了一晚上,反正她是與動物撇不開關(guān)系了。
朱翊鈞冷著一張臉突然起身,他從對面的主位上移到了妙瑾旁邊的位子坐下。
她心里有些害怕,斯文地埋著頭,數(shù)著自己碗里的蘿卜絲吃。
這時,碗里掉進了一塊肉。妙瑾抬眸,順著筷子方向望去,朱翊鈞眼里正泛些溫柔。
“方才不是要吃肉嘛!這會兒怎挑這素菜吃。”
這是寵溺的氣息。
只覺得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她默默將那塊肉含在了嘴里,心里暖暖的,“皇上為奴婢夾得這塊肉果真很甜?!?p> 小王爺不明其中含義,也夾了塊相同的肉嘗了嘗,皺了皺眉,“這明明就是咸的?!?p> 朱翊鈞一邊為妙瑾夾著菜,一邊話里有話:“四弟若真喜歡老虎,皇兄向來大方,決定送你兩只?!?p> 他語氣頓了頓:“不過有些掛著老虎頭銜的人,可只有你皇兄方可駕馭。所以那母虎稱號……四弟還是免了?!?p> 雖有猶豫,但語氣中肯。
小王爺這才覺著自己的行為有所冒犯,他謙謙有禮致以歉意:“還望皇兄恕罪,四弟純屬玩笑并非惡意,日后定當好好敬重您身邊這位皇嫂?!?p> 皇嫂?她差點兒沒噴出這一口的食物。
她立馬放下碗筷,恭敬坐好,“小王爺這稱呼怕是折煞了奴婢,奴婢只不過是鳳陽閣一名奴才?!?p> 小王爺搶先發(fā)言:“過了今晚,你就是我潞王名正言順的皇嫂了?!?p> 這話從何說起,莫非?要侍寢的不是王爺而是……
妙瑾懷中的盆景抖動的厲害,她心中暗自默念:“一國之君,這......不能砸吧?”
誰說王爺——太后的心頭肉就能砸了?
她兩腿一松開,陶瓷花盆順勢落地,“啪!”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