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被我嚇到了嗎?”方霖笑嘻嘻的問陸遠(yuǎn),此刻了卻一樁心事,讓她心情大好,不過陸遠(yuǎn)卻是看起來不太自然,方霖玲瓏心思,自然猜得到,這也是她一直不愿說出自己來歷的原因。此刻見到陸遠(yuǎn)這般表情,方霖便打趣逗他,希望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二人走在永溪鄉(xiāng)的小路上,方霖將手背在身后,身體略微前傾,雙腳一顰一點,她很少以這種俏皮的姿勢走路。
“怎么可能,不過…霖兒小娘子,你為何將這些告訴我?!标戇h(yuǎn)偷偷看了她一眼,便也負(fù)手踱步。
“為什么要瞞你?”方霖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
陸遠(yuǎn)心中一喜,這說明,她沒有把我當(dāng)外人,她都不在乎,我還去糾結(jié)身份作甚。
“那你…武功很高嗎?”陸遠(yuǎn)問道。
“很高啊?!狈搅貨]有看他,默默笑道。
“有多高?”陸遠(yuǎn)追問。
方霖臉上樂開了花,故作撇嘴道,“高到你一輩子也追趕不上。”
誰知陸遠(yuǎn)將手拍在臉上,往下一拉,唉聲嘆氣道:
“那我還是去考取功名吧?!?p> 方霖偏過頭,輕聲說道:“你作甚都可以?!毙牡?,你學(xué)識也比不過我呀。
二人就在永溪鄉(xiāng)的小道上有說有笑,暮色漸漸昏沉下來,隱約之間,方霖似乎聽到一聲炸響,是從北方二三里地傳來的,那邊被樹林隔斷,似乎是一片草地。方霖想了想,對陸遠(yuǎn)說道:
“帶你看看我的武功?!?p> 說罷主動牽住陸遠(yuǎn)的手,這也是方霖第一次牽他的手,一陣溫?zé)岣袕氖中膫鱽恚搅匦闹袚渫ㄖ碧?,五星相力的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
方霖運轉(zhuǎn)小成太白相力,透過相握的手,傳到陸遠(yuǎn)全身,淡淡的白光覆蓋在陸遠(yuǎn)體表,帶著他向北方二里地飛奔而去。
陸遠(yuǎn)一愣,剛被一只細(xì)膩溫軟的手牽住,又后腦一仰,似乎飛了起來,兩側(cè)的樹木一閃而過,就是騎著父親的那匹瘦馬感覺也沒有這么快。
太白相力護(hù)住陸遠(yuǎn)全身,讓他感受不到風(fēng)的刮割,不過仍有一陣眩暈的感覺無法避免。殊不知這也接近方霖速度的極限了,以小成太白相力全力趕路,半炷香便穿過了這片森林。
陸遠(yuǎn)心道:這便是輕功嗎,好快…陸遠(yuǎn)一面為方霖的強(qiáng)大感到悵然若失,一面又欣喜,她不僅牽我,也不瞞著我,對我展示她的功夫。
方霖帶著陸遠(yuǎn)穿過森林,來到一片草地上,躲在一塊巨石后面,按住陸遠(yuǎn)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發(fā)出聲響。陸遠(yuǎn)會意,二人向前方望去,果然見到兩個人在草地里。
有一女子,身穿白衣,看起來和方霖的裝飾類似,不過比方霖年長許多,約有三十來歲,臉如鵝蛋,膚如凝脂,淡淡的柳葉細(xì)眉,薄唇尖下巴,眼眸間盡顯溫柔。此刻盤腿坐在草地上,左側(cè)插著一柄細(xì)劍,劍墩束有一枚紫色的劍穗。
而在女子身前三四丈處,一口五尺長,半尺寬的溝渠旁,站著一位也是三十來歲的男子,束發(fā)立冠,面容清秀,頗有書生之氣,仿佛是胸負(fù)瀚海,身具高才的學(xué)士。然而男子卻身著一件頗為高貴的服飾,為蘇錦所制,為淡白色,但蘇錦的左胸上所紋著一只火紅的朱雀,朱雀的翎已至肩頭,而朱雀的長尾卻到了腰間。朱雀白錦衣,為這書生模樣的男子增添了幾許華貴的氣質(zhì)。
那身著朱雀白錦衣的書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白衣女子,目中竟是含情脈脈的愛意,竟伸出右手向女子召喚,口中溫柔說道:
“惜兒,隨我回雁蕩山去吧?!?p> 書生模樣的男子本就秀氣萬分,又有柔情,華貴,詩意混合在一起,這一聲呼喚,怕是很多女子已招架不住。方霖不禁想到那琴立生,他安撫琴舞煙時卻能夠顯得不失身段,即使手上扣著鐵鎖,也有從容自若的氣質(zhì),而眼前這個男子也不弱,雖有自降身份,討好眼前女子的感覺,但那般深情的模樣也足夠打動人心了,算是各有千秋。
奈何那女子不是一般人,面對男子這般攻勢,卻是閉目搖頭,不住嘆息,似乎頗為厭煩,說道:“周亦染,回你的錢塘府去,不要來煩我。”
“惜兒,我知你每年中秋十五便會回南靖芙蓉庵,故而我早早地放下門派事務(wù),來這草里等你,你我一年未見,理應(yīng)一敘,然而再次逢面,卻是拔劍,對我這般敵視,何必如此呢?!北粏咀髦芤嗳镜哪凶勇暽⒚?,似乎很哀傷,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側(cè)過身一指地面上的那道溝渠,原來是被這白衣女子斬出來的。周亦染似乎非常委屈。
那被喚作“惜兒”的女子頗為無奈,不知怎么就被這周亦染纏上了,此人生的一副好皮囊,要誰要不到,偏要對自己死皮賴臉,讓得她厭煩不已,只是這人并未為非作歹,僅是沒臉沒皮,自己卻也沒理由殺他。
“周亦染,我與夫君忠貞不渝,你莫要再糾纏我了。”白衣女子語氣已有些冷漠。
“緣道修?他憑什么?憑他今夜丟下你,讓你獨自一人面對寂寞長夜?”這周亦染說話已有些無恥,果然惹怒了那白衣女子,讓她大怒道:
“住嘴,周亦染,再敢詆毀我夫君,定斬不饒?!?p> 白衣女子大喝,周亦染剛要道歉賣苦,天邊卻傳來一聲大笑:
“哈哈哈,說得好,玉仙子你要斬這敗類,我定會助你一臂之力,此等無恥敗類,留在世上,真是丟我門派的臉。”
卻見一人,從樹林里飛出,飛過方霖與陸遠(yuǎn)頭頂,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二人,方霖大驚,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在自己身后,連忙握住陸遠(yuǎn)的手,用鎮(zhèn)星相力包裹住他,以免遭遇不測。
不過那人徑直飛過,沒有理他們,此人輕功似乎比方霖還要好,竟然從樹林飛躍而出,中間數(shù)十丈無需落腳,便落在那二人一側(cè)的一顆丈高小楊樹上。
三人呈掎角之勢,飛來的人單腳沉穩(wěn)立在樹頂葉子上,僅是把樹頂壓下二寸,便穩(wěn)住了,右腳背在左腳后,雙手背負(fù),此刻天色昏暗,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如同此人飄在半空中一般。
這飛來之人看起來有四十余歲,面色肅穆,有上位者氣勢,然而最奇異的卻是此人身上所著為一件閩絨黑袍,黑袍的左胸上紋著一條青龍,龍首位于肩頭,龍尾擺在腰間,衣服款式與那周亦染所穿的朱雀白錦衣似乎如出一轍。
白衣女子看到了他,對他一拱手:“竟是碧天王,久違了。”
方霖與陸遠(yuǎn)對視一眼,江南道能有碧天王之稱的只有萬賀門那位了,沒想到竟是此人,而那周亦染是他同門,衣服上又紋有朱雀,莫非正是赤天王?那白衣女子便是方霖一直想見到的玉仙子緣道惜無誤了。
“你來做什么。”周亦染沒好氣,雖是同門同輩,卻冷冷的看著碧天王。
“我憑什么不能來,這可是我的地盤。”碧天王嗤笑道,他的長驛便坐落在漳州府。
“笑話,普天之下都是你的地盤不成?!敝芤嗳矩?fù)手冷冷看著碧天王,此刻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之前柔情的感覺。
碧天王昂首挺立在楊樹頂上,根本不看周亦染,淡淡道:“漳州本就是我的地盤,倒是你這無恥之徒,掉光我萬賀門的顏面,趁早罷官自裁,將赤天王的位子讓出來給別人吧?!?p> 周亦染冷笑:“一條臭蟲?!?p> 碧天王還以顏色:“一只傻鳥。”
方霖在一旁聽著,一陣無言,這萬賀門身份尊貴的二位天王大人,竟在此處打嘴炮。
“二位鬼鬼祟祟,躲在巨石后面偷聽了這么久,也該現(xiàn)身了吧?!北烫焱豕辉缇桶l(fā)現(xiàn)了方霖二人,方霖與陸遠(yuǎn)對視一眼,也不好再隱藏了,便牽著他的手站出來。
“晚輩二人從永溪鄉(xiāng)路過,聽到聲響,前來查看,并不知諸位前輩在此,無意冒犯諸位前輩,晚輩二人現(xiàn)在就走便是?!狈搅匾远Y還道,說罷便要拉著陸遠(yuǎn)離開,不愿卷入他人紛爭,誰知那碧天王并不打算放過二人,冷笑道:
“誰知你二人是否是其他門派的奸細(xì),走可以,割下耳朵戳破耳膜,便放你們一條生路?!?p> 方霖惱怒,這碧天王好生霸道,自己又豈會引頸就戮,學(xué)著那周亦染的話冷笑道:
“笑話,永溪鄉(xiāng)也是你的地盤不成?”
那周亦染聞言哈哈一笑,他就喜歡與碧天王唱反調(diào):“這位小娘子言之有理,這條臭蟲養(yǎng)尊處優(yōu)目中無人,以為自己言出法隨,不過是笑話罷了。”
碧天王狠狠剜了周亦染一眼,瞇著眼看向方霖,面上蘊含怒意,似乎覺得自己被觸怒了,便抬掌向著方霖的方向一按,一道青色的掌力向方霖電射而來。
“小輩受死?!?p> 方霖與那碧天王相隔十幾丈,但仍能感受到碧天王隨手一掌傳來的壓力,那青色內(nèi)力徐徐而至,方霖不敢托大,摟住陸遠(yuǎn)的腰,將他護(hù)在身后,十成鎮(zhèn)星相力齊出,右手畫一個太極圖,向前一拍,淡黃色的鎮(zhèn)星相力與青色掌印碰撞,一聲炸響,方霖身前的那塊巨石四分五裂,方霖順著碧天王這一掌的力道迅速向后撤退,隱沒在叢林中。
那碧天王估摸著力道拍的一掌,感覺能廢掉普通弟子又留一條性命,還要抓住審問一遍呢,卻沒想到那年輕女子毫發(fā)無損,心中驚異,正要追擊,卻是發(fā)現(xiàn)那周亦染伸手朝碧天王足下一指,一道赤黃色內(nèi)力自周亦染指端電射而出,轉(zhuǎn)瞬便到碧天王跟前,碧天王伸出背在左腳后的右足踢掉那一指,白色的靴子冒出一陣青煙。
“周亦染,本王看你是活膩了,緣仙子,本王替你捉住這個無恥之徒,廢掉他一身功力讓他跪到你面前?!?p> 碧天王終于被周亦染激怒,一腳向楊樹頂一點,楊樹頓時應(yīng)聲斷裂,而碧天王飛身向周亦染撲去,萬賀門兩大天王終于戰(zhàn)到一起,扭轉(zhuǎn)廝打,不斷轟鳴,將這片草地炸的塵土飛揚。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這二位天王一位修青龍功,一位修朱雀功,恰好與他們的名號,道袍一致,不知是萬賀門所傳還是他們自己所得。碧天王向周亦染面門拂去一掌,被周亦染躲過,那一掌的內(nèi)力卻向著盤腿而坐的緣道惜而去,緣道惜坐著不動,提起寶劍旋轉(zhuǎn),將那青色掌印消去,周亦染回頭一望,又轉(zhuǎn)身向碧天王怒道:
“該死的臭蟲,敢傷到我的惜兒,扒了你的蟲皮?!?p> 碧天王也大怒:“我怎會傷緣仙子,倒是你這只傻鳥,胡攪蠻纏,速速自斷一臂向緣仙子謝罪才是?!?p> 二人就這般圍著緣道惜不停休止的打斗,周亦染比碧天王年輕不少,功力弱他一些,但二人身出同門,不可能真的不死不休。緣道惜在此打坐運功修煉,本是不愿搭理這二人的,但奈何這周亦染實在嘴欠,打便打罷,還不住地撩騷,一口一句“惜兒”,讓緣道惜眉頭擰到一起,不厭其煩。
“惜兒,待我抽了這條傻蟲的筋,便帶你回雁蕩山,我倆雙宿雙飛。”周亦染剛與碧天王對了一掌,果然又抽空犯賤。
緣道惜終于忍無可忍:“住嘴。”便從地上起來,拔劍向周亦染刺去。
這玉仙子加入戰(zhàn)局,攻向周亦染,碧天王卻是退開,不去攪合,碧天王站在五丈外靜靜觀戰(zhàn),哈哈大笑,對著周亦染嘲諷道:
“今日便讓你這傻鳥知道什么叫羞恥,你都不是緣仙子的對手,還這般死皮賴臉,追求人家,真是惘活于世上。”
周亦染果然不是緣道惜的對手,二人年紀(jì)相仿,雖然周亦染身后有門派資源,而緣道惜僅是散修,卻強(qiáng)了周亦染不知一籌,著實是武林之中的一大謎團(tuán),高層的武林人士只知緣道惜所修煉的是為“右無棱劍法”,與其夫君緣道修所持的“左無棱劍法”可以雙劍合璧,二人合力,對戰(zhàn)萬賀門掌門都不在話下,但這二人從何處得來這劍譜卻無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