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姚見識過了宇文疏那鬼哭狼嚎般的獅吼功,又聽到程萬里此刻這般說辭和稱呼,心中也自有數了。
她暗自盤算著,這二人想必與自己那不著邊際的師父有些關系,但不知是敵是友。只因岳朗清從未跟她提起過還有什么師兄師弟的,江湖上的仇家倒是有一大堆。
林姚見到這程萬里和宇文疏,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個兇神惡煞,一個以禮相待。
除了已經得手的畫冥之外,必然還要從自己身上套取些什么。她心道,雖然此刻自己勢單力薄,但理虧的應是他們,等著他們逼問我,不如先質問他們。
林姚倒也不客氣,轉身找了把椅子坐下,翹著腿,托著腮,喃喃道。
“堂堂烏脫大幫,在江湖上也算有點名氣,為何與九峰八寨的賊人為伍,強行把本姑娘擄來?!?p> 程萬里端坐當中,和聲問道。“敢問林姑娘,家?guī)熆墒窃览是澹狼拜???p> 林姚眼皮都沒抬,只是低聲“嗯”了一句。
心想,方才還胡認作是自己師兄,這會兒怎么又喚作岳前輩了,看來必有古怪。
“程某和宇文賢弟不才,多年前有幸得到岳前輩指點過些武功,雖未正式拜師,但總歸也算有些師徒情分。
憑著岳前輩的傳授的武藝,我二人才在這滁州城的烏脫幫打出了些名氣。只不過我們天資愚鈍,當年又只是口傳心授,不得其法,以至經年累月的練功途中,傷了心脈,若沒有正道典籍引路,恐怕會走火入魔。不知……”
林姚暗道,這二人又怎會知道有武功秘笈的存在,我這些年跟師父修習武功,也全憑借的是口傳心授,若不是與師父產生了些嫌隙誤會,我也斷然不知還有秘笈在他手中。
“什么秘笈,我也是聞所未聞?!绷忠ρ鄄ㄒ晦D,試圖搪塞過去。
“未見過?若是我估計的不錯,應該共有五本的,當真一本都未見過?”
程萬里雖然臉上還是笑呵呵的,但語調上卻滲出了一絲冰冷清寒的怒意。
林姚驚嘆之余,自知也混不過去了,他們能把自己擄來,就料定我手上必然有秘笈。
正在雙方僵持之際,忽然幫中弟子前來奏報,說是李少俠回來了。
林姚聽聞,自嘆道,不用細問,定是那可惡的李洛!~這次竟又栽于他手,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竟與烏脫幫合起伙來刁難我。
程萬里沉默不語,只從宇文疏手上接過了那柄畫冥刃,仔細端詳著,時而微微露出笑意,時而暗暗感嘆良多,并未再強人所難。
看來程萬里成竹在胸,倒也不急于一時,也并未把話說滿,把天聊死,只對林姚視為座上賓一般,以禮相待。
林姚可在烏脫幫的院落各處自由行動,雖然有手下時時看護,也并不多作干涉。她自有機會和李洛打個照面,只不過是在慕晴柔的廂房內。
慕晴柔這幾日在烏脫幫修養(yǎng),氣色恢復如初。聽到李洛歸來,自然在院中相迎,卻不巧竟和林姚打了個照面。
“慕姑娘?你怎會在這?”林姚怔了怔,低聲驚呼道。
慕晴柔還未來得及反應,已被李洛擁入屋內,林姚自然也跟了進去。
三人共處一室,氣氛著實有些尷尬。林姚雙手抱臂,神色淡然,暗道這倆人何時廝混在一起了。沉默片刻,忽的噗嗤笑了一聲,暗自嘟囔著。
“你們倆倒也是蠻般配的一對,不知何時能吃到你們喜酒?。俊?p> 慕晴柔聽聞,臉上泛起一陣羞紅。李洛倒也不以為然,一臉輕松的淡淡道。
“林姑娘,莫非你中的不是毒,是醋?”
林姚轉念又對李洛說道:“少廢話,你既設計陷害于我,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tài),你到底要怎樣?!?p> 李洛輕瞟了她一眼,并未作聲。慕晴柔倒是識趣兒的緊知道二人有話要說,自動移步至外廳。慕晴柔平日里總是十分擔心李洛會丟下自己去找林姚??山袢找娏?,心倒也稍稍放寬,有些釋然了。
二人四目相對,雖然感慨頗多,但依然沉吟不語。
過了半晌,李洛忽從懷中掏出了一只小瓶,嘴角清揚,首先開口說道。
“我猜,你現在一定想死這個東西了吧。”
他們之前仿佛有天生的默契,林姚立刻明白了李洛手中的這個小瓶,定是那磺泉閉功散的解藥,也確實是她此刻最想得到的東西。
只因為林姚最痛恨被人要挾,被人利用。她恨不得馬上服下解藥,然后把烏脫幫和九峰八寨攪和個天翻地覆,人仰馬翻,才肯罷休。
可她并未失去理智,也怕隔墻有耳,確信屋外無人偷聽之后,秀眉微顰,只淡淡拋出一句。
“你怎會有解……解藥?”
林姚警覺地四下觀察,然后又轉念低聲道,“看來這一切果然是你的陰謀?!?p> 她雖然嘴上仍然不落下風,但心意已然疏通大半,情緒也稍稍緩和了些,緩緩伸出手來,去奪李洛手上的解藥。
李洛手掌一握,把藥瓶包裹起來,攥成了拳頭,迅速縮回手來,揚眉淺笑道。
“豈能輕易就被你拿了去?”
“那你要怎樣才肯給我?!绷忠甭曌穯枴?p> “不如,陪我睡一晚?!崩盥遄旖禽p揚,抹出一道淺淺的弧線。
“好啊,只要你還有命在的話?!?p> 林姚冷笑之下已透著一絲嗔怒。
“就你?現在像是只可憐的小白兔。”李洛咯咯笑了兩聲。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绷忠︺?。
“那就來咬我???”李洛故意挑釁著。
林姚眼神一寒,怒上心頭,中食二指緊并,蓄力點出一指,想要教訓一下李洛這張臭嘴,卻全然忘記了自己中毒的事情。結果也只能是自討苦吃,眉頭緊蹙,捂著心口,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兒十分惹人同情。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看似唇槍舌劍的背后卻是柔情蜜意,你儂我儂,這場景簡直就像是一對多年未見的老情人在打情罵俏一般。
林姚自知深處龍?zhí)痘⒀ǎm然滿身怨氣無處發(fā)泄,但眼下呈口舌之快也只是徒勞。此刻她覺得口干舌燥,強忍心頭怒火,緩緩坐在桌前,神色平靜的倒了杯茶,喝了幾口。
李洛也不再同她玩笑,在那瓶中取了一粒黃豆大的藥碗,扔到了林姚的茶盞之中。林姚眼神一閃,隨著茶水一同飲入。
稍坐片刻,只覺得體內經脈順暢,真氣復涌。這果真是解藥?
林姚如要驗證,眼前便有一個活靶子。她眼神一閃,猛然發(fā)力,一掌劈向李洛左肩??上н@掌綿軟無力,速度緩慢,全然不及平時三成功力。
李洛側身一閃,順勢攥住了林姚的皓腕,搭脈查探,不由低聲道。
“這毒發(fā)作緩慢,恢復更加緩慢,若想要恢復如初,恐怕還需要連服解藥數日時間?!?p> 林姚甩手掙脫,輕咬嘴唇,一副無力無助而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說吧,要我為你做什么?”林姚面色鐵青,冷冷道。
“我想,你該知道。”
“畫冥已不在我手中了。”
“但是我們可以聯(lián)手把它奪回來,”
“這個交易聽上去倒是很不錯?!绷忠Φ丝诓?。
“一定要用交易這個詞么?聽上去好像生分了些,難道就不能說是情義?”
“哼,這世上,交易比情義要牢靠的多。各取所需,各得所利?!?p> 林姚在雙威鏢局之中,曾見過太多背叛,利用,爾虞我詐,陰謀詭計,只有情義二字,她從未體會過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