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劇中人假設(shè)說的是文學作品、影視作品或者任何有角色的作品中,小說的完結(jié),影視劇的完結(jié)不影響劇中人物的正?;顒印?p> 長安是我一部作品中的主角,按照劇中人假說,此時此刻我即便沒有描寫他的任何行動或者心理活動以及與他有關(guān)的事情,但是他依舊是某一個次元中切切實實存在并活著的人。
有了劇中人假設(shè),就有了無數(shù)個世界,無數(shù)個宇宙,無數(shù)個生老病死的人。等到長安意識到劇中人假設(shè)這一點,我的小說已經(jīng)快要結(jié)尾了。
長安是個聰明的人,18歲的時候就發(fā)明了一部能開根號的機器,不過因為沒申請專利,市場上出現(xiàn)大量的偽劣假冒產(chǎn)品,阻斷了他的富豪夢。長安拿著這部機器在柳州開了店,這時喜歡數(shù)學的人并不多,每天能有一兩個人拿著題目來找長安開根號就已經(jīng)是燒高香了。長安是個高傲的人,他不允許自己的智慧就這樣被埋沒。他想要到更高的地方去,讓更多的人們看到他的獨特,也讓自己的才能有用武之地。
在他18歲的第一個月,長安踏上了征程,去往首望之地。那是一個繁華富庶的地方,每個降生在土地上的人都向往的地方,那里擁有著全世界最先進的機器,最前衛(wèi)的教育,最豪華的宮殿,最漂亮的美人。長安已經(jīng)是個大小伙子了,不能每天對著紙片人發(fā)泄自己的情緒。以上無論哪個事實,都可以成為他去首望之地的理由。
就這樣,長安背著他高達一米,寬近60厘米的機器上路了。
長安的這部機器異常繁瑣,仔細看每一個零件之間幾乎毫無縫隙,所有部件緊密相連。這部機器工作的時候是這樣的,開一的根號的時候機器就轟隆地轉(zhuǎn)一下,開根號二的時候就轟隆轟隆轉(zhuǎn)兩下,以此類推。不過這部機器最多只能開到根號三,人們嘲笑長安的機器只能開到三的根號,長安不以為然,說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開到三,足夠了。
首望之地距離長安的村子異常遙遠,沒有交通工具無法達到,奈何長安少年窮,囊中也羞澀,只得徒步走去。行至半家村的時候,長安認識了庖廳。
那天天色向晚,微微涼風吹過,路上沒太多行人,長安走到一片林蔭小道。月亮的光總有些冷清,長安連打了幾個噴嚏,鼻涕順勢從長安的鼻孔流出。長安連忙低下頭往路旁摸些樹葉來擦拭,剛抬起頭就看到了一伙人。這伙人看著和長安差不多高的個子,但是衣服有些骯臟破爛,如果仔細看領(lǐng)頭的那個人,還會發(fā)現(xiàn)他有些瘦弱。領(lǐng)頭人用著稚嫩的聲音喊著強勢的話語,熟悉的話也不多說了,大概也就是山我開樹我栽,過路收錢這類的話云云。
長安見此情形不妙,感覺要爆發(fā)一場斗爭,但是長安不擅長打架,更何況是一對多的群架。這哪是打架啊,這簡直是挨打。長安心想,還一邊在腦子里想象怎樣和這幫人周旋才能脫身的畫面。后來你們都猜到啦,庖廳出現(xiàn)了,把這幫人海扁了一頓。他揍人的時候就像幾天沒吃過飯的人撲倒了面包上,好不過癮。
庖廳把長安帶到他的秘密基地——一處荒廢破敗的小廟,好款待他這位剛認識的好朋友,他們甚至都沒說上幾句話,庖廳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認定長安是他的好朋友了。后來庖廳回憶說,這年頭還在路上閑逛的人,要么是個富家子弟外出游玩,要么是個智者四處游行,像他那樣資質(zhì)平平的人都是待在自己熟悉了十幾年的土地上繼續(xù)繁衍生息,更何況,此人身后背著的東西十分新穎及酷炫,惹得庖廳駐足觀望了好久??傊?,和長安結(jié)交不是件壞事,所以他就做了。
長安也這樣評價庖廳,他雖然不夠自己聰慧,但為人耿直果敢,是個值得結(jié)交的好朋友。更何況他的眼光還那么好。
他們剛認識的第一天就好像認識了好幾年,那個晚上他們聊了很多。
“半家村的由來和此地的傳統(tǒng)有關(guān),一對成家的夫婦如果有了孩子,男孩在12歲就被趕出家獨自生活,女孩則養(yǎng)到十四五歲然后出嫁,父母收取禮金。這樣的家庭哪還完整呢,就跟半個家差不多了,這個村子也因此得名?!扁覐d給長安解釋到。
“原來是這樣??!”長安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樣,他總是對著未知的事物保持高度強烈的好奇與探索的欲望。
長安到處向人推銷著他的這款機器。庖廳就像個小保鏢一樣跟在他身后,于是人們都叫他根號丁,有些玩笑話說著說著就混淆了,久了以后連長安也不記得他叫什么名字,只好小丁小丁地叫他。起初庖廳還有些生氣,后來他也釋然了,他解釋道: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并不重要。
這些時日長安已經(jīng)賺夠足夠多的錢買去往首望之地的車票,長安問庖廳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庖廳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出發(fā)當天,二人像小孩一樣猜測他們的交通工具是什么樣的,是復古的馬車還是后時代的火車,不過二人都一直認為機械總比生物跑得快,于是二人開始期待。
遠處跑來一匹身長六尺的大馬,后面拖著一輛四個輪子的車廂。長安有些失望,不過在他的接受范圍之內(nèi),庖廳則表示自己都可以。等馬車跑近了二人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匹機械馬,全身都是由零件組成的,十分炫酷。庖廳大喊:“這和你的根號機一樣酷呀!”
二人踏上征程,一路前往首望之地。
此時天上烏云密布,紫色紅色各色的光交織一片,看起來像是要下雨。馬車隨即停下,二人走到一棵樹下避雨。未曾想,此時天生異象,一道迅雷從天而降,將二人劈得暈頭轉(zhuǎn)向。
長安小丁醒來時天已經(jīng)晴了,不過上面好像開了一個大窟窿,長安以為那道雷把天給劈開了。小丁搖搖頭,解釋道,這是天坑,我們在坑底。
長安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根號機器,發(fā)現(xiàn)完好無損之后才放下心來,那是他的信念。
“我們找找出去的路吧?!毙《∠袷亲兞艘粋€人,變得聰慧,有主見。如果說之前他是長安的一個小跟班,那么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能和長安扳手腕的人了。
長安點點頭。
“腳下有些濕滑,像是剛下過雨的樣子,我們可能是在暈倒之后被大雨沖下來的。不過看上面高度那么高,我們應該是被某個暗道沖下來的?!毙《±潇o地分析到。長安顯得有些驚訝,他初識此人時,此人還只是個只會打架的愣頭青,現(xiàn)在卻像個大偵探。
剛想著,長安就踩空一腳,劃下一個黑不溜秋的洞。小丁隨即跟著下去。洞里太黑,長安靠著根號器轉(zhuǎn)動產(chǎn)生的熱點了火,一聲聲轟隆隆回響在谷底,又傳到天際,最后傳回根號器里。
兩個人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是個世外桃源,原本黑壓壓的一切都有了光亮。長安的火把讓他們周圍的桃花開了花,粉色裝飾了天坑底部。長安打著火把繼續(xù)往前走,每有一枝桃花消失在火光中就立即凋謝。長安試著往回走,她又馬上盛開,像是迎接長安的到來。
小丁在背后不出聲,只是默默跟著長安走,他又回歸寧靜。兩人之間不說一句話,呼吸聲的回音傳到彼此的耳朵中,長安感到一絲寒意。他馬上發(fā)現(xiàn)了寒意的源頭,因為他的光,溪流開始涌動,原本只是暗流的死水便奔騰起來,像歡脫跳躍的小孩子。長安明白了,這個地方需要光。他告訴小?。骸拔覀冃枰嗟幕鸢眩 ?p> 小丁沒有說話,只是跟著他一起搖開根號的機器去了,又是一陣陣轟隆聲響徹坑底。開根號一能點一根火把,根號二能點四根火把,根號三能點八根火把。于是數(shù)學界歷史上不為人知的密集開根號事件在此展開,二人不厭其煩地開著根號,直到把視線范圍內(nèi)的光都照亮。
最后天坑地縫顯露眼前:一片巨大的桃花源,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長滿了桃樹,火把每一寸光照到的地方都開滿了桃花。從坑底一直延展到天坑頂部,桃樹便是倒著長,桃花也便倒著開。溪流也從坑底逆流回坑頂,一道道溝像是纏繞不開的線團。二人腳踩的土質(zhì)也異常松軟,上面長滿了苔蘚。就這樣桃花的粉色,泥土的綠色和溪流的藍色一起共同構(gòu)筑成了一副奇妙的天坑畫卷。長安還沉浸在這樣的美景當中,他感嘆到,何其壯觀!何其稀有!
他搖著小丁的雙肩,想要和好朋友分享此刻內(nèi)心的喜悅。可是小丁依然一聲不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長安耐不住心里頭的好奇,開口問了小丁,出什么事了嗎。小丁搖搖頭,然后抬起頭,用著堅毅的眼神看著長安,拉著他的手就往坑中心跑。
此時一座巨大的盛景又印入長安的眼簾,一座非常巨大的木頭與石頭做的椅子,上面刻著各種花紋。其中兩扶手鐫刻的龍頭特別引人注目,像是為誰特意準備的椅子。再往椅子后邊看,更是另有乾坤,四支腿就像是猛獸的爪子,后面像龍尾延伸開來,從側(cè)面看,這把椅子就像一只巨龍。
長安還很興奮,回頭望著小丁。小丁眼神空洞,長安也變得面色凝重。兩人對視了一會,小丁才緩緩開口:
“你聽說過劇中人假設(shè)嗎?”
“那個首望之地的傳說?”
“傳說世界誕生的奇點,就是首望之地,那里的人掌握一切財富,資源,知識,謀略,甚至是我們,我們不過是他們筆下,或是某部影片中的人物罷了,他們掌控著我們的一切,性格,行動,命運?!?p> “這也是我要前往首望之地的原因之一,我認為我就要參透這個世界的奧秘了?!?p> “不可能的,只要假設(shè)成立,他們就不可能讓你到達那里,他們會安排像這樣的意外,讓我們離那個地方越來越遠。剛剛我的腦中一直有個畫面,就是你坐在一張巨大的椅子上,河流和鮮花在你的腳底、手邊,甚至是頭上。我看不見我在哪,或許那時我早已不存在了。”
“別說什么胡話了!”長安臉色蒼白,他使勁用手攥住根號器才能站穩(wěn)。
“?。?..啊!”長安被小丁身上長出的桃花嚇得說不出話,小丁低頭看了看自己。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下半身已經(jīng)變成了桃花,小丁笑了笑,隨后變?nèi)碜兂闪颂一h散在空中。長安拖著顫抖的身體爬向小丁,雙手卻抓了空,他無助地留下淚水。
隨后的一天,兩天,三天過去。周圍依舊沒變,空蕩蕩的坑底寂靜無聲。長安絕望地坐在龍椅上,悲傷地搖著那臺根號機器。轟隆,開完了根號一,轟隆隆,開完了根號二,轟隆隆隆,開完了根號三。長安就這樣坐在椅子上孤獨地開著根號。
最后長安呆坐在地上,用樹枝寫到,你以為自己在看一部劇,其實你也不過一個劇中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