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爆竹聲聲除夕夜

　　百節(jié)年為首！

　　但在李岳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年味兒早已越來越淡了，自從父母離世之后，每年的春節(jié)他都是一個人過。

　　不成想，到了這大煌王朝的第一個春節(jié)，身邊便多了這么對人陪自己一起過年，這讓他有些開心，也有些感激。

　　洗漱完畢，照例練了練拳，然后就搬了張椅子坐在了屋檐下欣賞起了滿院的雪景。

　　今天是大年三十呢，大煌王朝的文武百官從今天開始放假五天，李岳也沒什么心思去整蒸汽機(jī)了。

　　沈妙音第一個拿了紅包，自然殷勤，很快就把火盆放到了李岳腳邊，把熱茶遞到了李岳手中。

　　李岳就那么坐在屋檐下，腳邊有火，有中有茶，眼前有雪景，只覺自己的人生從未如此安寧閑適過。

　　吃完早飯，將紅包一一發(fā)了下去，打發(fā)鐵心蘭等五個雇工回家去了。

　　雇工也有家室，今天不能留他們。

　　“侯爺，過年好！”

　　不多時，方正化便帶著兵仗局的太監(jiān)們來了，還帶了滿滿一板車的年貨過來，“皇上說侯爺最近勤于王事、不辭辛勞，特意賜下了‘百事大吉盒兒’十二個，‘嚼鬼盒兒’十二個、‘屠蘇酒’十二壇……”

　　方正化將車上的年貨一一介紹完，自有太監(jiān)幫著往正廳里抱，只是，李岳卻不知那百事大吉盒兒是什么，那嚼鬼盒兒又是什么……

　　一一交接清楚，方正化這才帶著一眾太監(jiān)去了西院，他們本是皇上家奴，倒沒有過年放假一說，既然是奉了皇命來跟峙岳侯學(xué)造蒸汽機(jī)的，那么只要把這技術(shù)學(xué)會就比什么都強(qiáng)！

　　李岳自然也不會怠慢，一大早就收了小皇帝這么多賞賜，如果還不加勁干，就有些虧心了。

　　還好，當(dāng)時為了準(zhǔn)備那本新書《化工天子》，他找了不少關(guān)于蒸汽機(jī)的資料，也研究過，所以，設(shè)計圖紙并無紕漏。

　　加之，兵仗局的鑄造技藝也十分精湛，所有零部件都是嚴(yán)格按照李岳所畫圖紙上標(biāo)注的規(guī)格鑄造的，忙到晌午時分便順利地組裝完成了。

　　組裝好之后，加水、點火……打開氣閥……很快，曲柄連桿便開始轉(zhuǎn)動起來，沉悶的轟鳴聲隨即響起。

　　隨后，便是反復(fù)試驗，查漏補(bǔ)缺，西院里那沉悶的轟鳴聲時斷時續(xù)，一直持續(xù)到了黃昏時分，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西院的動靜很大，侯府所有人都聽到了，有人暗暗心驚，有人滿心好奇。

　　“咋樣？”

　　大門門房里，朱老三坐在火盆邊，眉開眼笑地跟兩個守門的太監(jiān)吹噓著，“我家侯爺確有驚天地緯之才吧？”

　　這家伙最近跟何管事走得極近，竟也知道“經(jīng)天緯地之才”這個詞了，只是隨后又補(bǔ)了一句，“聽聽那動靜，一點也不比爆竹的響動小呢！”

　　原形畢露！

　　“那是！那是……”

　　兩個太監(jiān)連忙附和，不管這朱老三是不是在吹牛，對于李岳的本事，他們都是很佩服的。

　　那熱氣球，還有正在做的那個能讓皇上心心念念的蒸汽機(jī)……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峙岳侯做得出來吧！

　　“朱管家，”

　　只是，附和完之后，一個太監(jiān)便故作疑惑地問了一句，“那西院里怎么這么大動靜，侯爺究竟在弄什么東西??？”

　　“這個……”

　　朱老三頓時神色一滯，故作神秘地壓低了嗓子，“這可是機(jī)密，怎能隨便透露？如果走漏了風(fēng)聲……”

　　說著，他并指成掌，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比劃，“咔！”

　　“啊……”

　　兩個太監(jiān)故作驚惶，那眸子里卻盡是笑意。

　　朱老三不知道李岳在西院做什么，他們卻是知道些底細(xì)的。

　　不行！得去問問侯爺！

　　見兩個小太監(jiān)的表情，朱老三不禁有些心虛，連忙站起身來，“這是我家侯爺在京城過的第一個年，可不能出紕漏，我得去問問薛濤姑娘，還需要準(zhǔn)備些什么？”

　　說著，他便步履匆匆地出了門，直奔中門去了，可是，剛進(jìn)中門，卻見方正化一伙迎面而來，個個喜形于色。

　　這是真成了啊！

　　雖然不知道李岳又在造什么，但只看方正化一伙的神色，朱老三心中便有底了，當(dāng)下沖方正化客套了兩句，便迫不及待地奔正廳去了。

　　“侯爺，”

　　正廳里，沈妙音一邊給李岳沏著茶，一邊好奇地問著，“西院里到底是什么啊？聽那響動就嚇得奴婢心里一顫一顫的呢！”

　　“那東西叫做蒸汽機(jī)！”

　　蒸汽機(jī)自然不是朱老三說的什么機(jī)密，只有蒸汽機(jī)的制造技術(shù)才是，所以，李岳沒必要隱瞞，只是神色間有些遺憾，“可惜，鑄造技術(shù)還是差了一些，所以體型很大，動靜也就嚇人了些……”

　　說著，李岳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對了，今天是除夕呢？不知道該準(zhǔn)備的東西有沒有遺漏，快去叫朱三哥和薛濤來！”

　　如今，薛濤和朱老三儼然已經(jīng)成為了峙岳侯府的內(nèi)、外管家。

　　“侯爺，”

　　李岳話音剛落，朱老三便笑呵呵地走了進(jìn)來，“您就放心吧，我這邊該準(zhǔn)備的都準(zhǔn)備好了，爆竹、門神、桃符、將軍炭……一樣都沒落，保準(zhǔn)讓您在這京城的第一個年過得熱熱鬧鬧的！”

　　“侯爺，”

　　朱老三話音剛落，薛濤也腳步輕盈地走了進(jìn)來，沖李岳屈膝一禮，笑意盈盈，“祭品、年糕、禮盒也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只是不知禮物都要送到哪些大人的府上去？還請侯爺擬一份名單出來。”

　　過年嘛，少不得人情往來，尤其是這些豪門顯貴，早早地便要備好禮物和送禮名單，等到大年初一一早便遣人按照名單送到各家府上去。

　　“這個……”

　　只是，李岳有些為難，“本侯初到京城，也沒結(jié)交什么人，禮物就……”

　　說著，李岳突然靈光一閃，“這樣，給進(jìn)賢館的何管事送一份吧！”

　　要論交情，和他有交情的也只有小皇帝、王體乾、王承恩、方正化、何管事這五人，可是，小皇帝富有四海，用不著他送禮；王體乾、王承恩和方正化都是太監(jiān)，如果單獨給他們送禮，就是賄賂中官……想來想去，這禮也只能送給何管事了。

　　“侯爺……”

　　聞言，薛濤卻有些為難，猶豫著勸了起來，“您是侯爺，給何管事送禮……這個有些不合適呢！而且，侯爺初入朝堂，按理，應(yīng)該去各位勛貴和閣老重臣的府上拜會一下……”

　　薛濤是從宮里出來的，多少倒也懂得這些門道，而且，她也知道李岳是怎么當(dāng)上這個侯爺?shù)模滤欢@些而得罪了朝中的勛貴權(quán)臣。

　　“這樣啊，”

　　李岳卻微微一笑，“那就都不送了，送來送去的太麻煩！”

　　他可是小皇帝的人，如今再跑去給朝中的大臣送禮，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呃……”

　　薛濤愕然，朱老三也有些擔(dān)心，“侯爺，要不……咱還是送一送？”

　　“不送！”

　　李岳大手一揮，“薛濤，今晚都在正廳吃飯，把守門的公公也叫上，多搭幾張桌子，多備些酒菜！”

　　“是……”

　　薛濤只得猶豫著答應(yīng)了。

　　正廳夠大，多搭幾張桌子倒也沒問題，讓府上的女眷過來陪著吃飯倒也沒問題，一眾守門的小太監(jiān)倒無所謂，只是還有個朱老三，這混在一間屋里吃飯就有些不合禮數(shù)了。

　　可是，她也不敢勸，生怕自己再一勸，這位看著和善其實氣性挺大的侯爺一生氣便會來一句，“那就都不吃了！”

　　李岳自然不知道薛濤的心思，吩咐完便進(jìn)了正廳后的暖閣，讓出正廳給薛濤她們搭桌子了。

　　不多時，薛濤便帶著幾個姑娘在前面正廳忙開了，頓時一片笑語聲。

　　李岳獨自一人坐在暖閣的火爐旁，手捧熱茶想著心事：這蒸汽機(jī)有了，現(xiàn)在得先找艘大船讓小皇帝看看它的威力，這樣才能爭取到更多的支持，將蒸汽機(jī)應(yīng)用到陸路運(yùn)輸上來……先鋪幾條鐵軌，以北平為中心，連接附近幾座衛(wèi)所、糧倉和遼東……

　　搞完這些，我也可以全身而退了吧！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暮色漸沉，皇城方向突然升起了煙花，那是皇家的禮炮呢！

　　這時代，人們對于火藥的應(yīng)用已經(jīng)十分廣泛了，大一些的城市都在城樓上裝了銅炮，神機(jī)營的主要武器便是火銃，民間不僅有鞭炮了，也有一些粗劣的煙花制品，但皇家禮炮的精巧已絲毫不遜李岳以前在那個世界見過的煙花了。

　　不多時，皇城上空已是煙花朵朵、絢爛無比了。

　　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夜空里那朵朵絢爛的煙花，李岳恍如置身明末，只覺滿心惋惜。

　　這個王朝有著遠(yuǎn)超同時代西方國家的國力，也有著不輸于它們的文明……這本該是個盛世才對?。?p>　　只是……這大煌是否會如大明，最終被海西韃子取代？

　　這神州在三百多年后是否也會淪落到任憑列強(qiáng)蹂躪的孱弱地步？

　　“侯爺……”

　　突然，沈妙音的聲音輕輕地在李岳身后響了起來，“您不高興了？”

　　“想家了！”

　　李岳一怔，回過神來，轉(zhuǎn)身沖一臉緊張的小姑娘呵呵一笑，“酒席準(zhǔn)備好了嗎？”

　　“好了！”

　　沈妙音展顏一笑，“祭品、酒席都準(zhǔn)備好了，奴婢這就伺候您更衣?！?p>　　平日吃飯自然用不著更衣，但今夜是除夕，吃飯之前得祭祖。

　　神州自古講究百善孝為先，祭祖這事萬萬敷衍不得。

　　李岳的祖墳在石碣村，也沒有帶靈位過來，但依舊搞得很隆重，在前院里擺了香案、祭品，焚香燒紙，面南而拜，三跪九叩……

　　“噼里啪啦……霹靂啪啦……”

　　祭拜完畢，早已準(zhǔn)備好的爆竹便轟鳴起來。

　　皇城方向的煙花也還在繼續(xù)放著，璀璨的煙花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李岳的心。

　　這一刻，全身而退的念頭煙消云散，李岳只想拼盡全力讓這大煌王朝繼續(xù)繁榮安定下去，只想為神州擋住三百年后可能遭受的那場慘禍！

　　“開席了……”

　　院中爆竹燃盡，李岳大手一揮，就要轉(zhuǎn)身進(jìn)屋。

　　“侯爺，”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jiān)帶著六個披甲帶刀氣宇軒昂的侍衛(wèi)自中門進(jìn)來了，雙手提著一個食盒，笑容滿面，“侯爺勤于王事，不辭辛勞，皇上特意賜下一副神荼、郁壘像和一道‘帶凍姜醋魚’以示慰勞……”

　　除夕夜，皇上賜菜、賜門神的傳統(tǒng)歷朝歷代都有，只是數(shù)目有限，今夜皇上只賜了八道菜，其中就有這峙岳侯一份，這峙岳侯圣眷之隆可見一斑！

　　當(dāng)然，除夕夜還得麻煩人家送菜，李岳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便很大方地給送菜的太監(jiān)和跟著他前來的六個侍衛(wèi)每人塞了十兩銀子。

　　眼見皇上給自家侯爺賜了門神、賜了菜，朱老三和薛濤等人也是與有榮焉，又鄭重地把神荼、郁壘像貼上了大門，這才進(jìn)正廳入了席：李岳獨自一桌，十二個女眷擠了中間一桌，朱老三和四個太監(jiān)坐在最外面一桌。

　　“嘭嘭……嘭嘭……”

　　皇城上空依舊煙花朵朵，美輪美奐。

　　“都舉杯！”

　　待眾人一一倒好酒后，李岳當(dāng)先舉起酒杯，“祝新的一年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