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晗臉色晦暗,沿途接駕的官員都知道皇帝剛剛喪女,知情識趣不去觸皇帝的霉頭。
每到一處,元晗著便裝,帶著元琮出去逛街市。元晗什么都不說,只是帶著元琮出去看。
元清見了幾次,也鬧著要一起去。有了元清在,三人之間的氣氛便不那么沉悶。
“娘親,我能不能買那個?”元清指著小販手中的糖人。
元晗點點頭,青嵐正要去付錢,卻被元晗制止了。
“給她們換些銅錢,看上什么就自己買?!?p> 很快,元清和元琮就各自拿到了沉甸甸的一串銅錢。
元清拉著元琮跑到小販的攤前,問起價格。市井商販多會察言觀色,看見元清和元琮雖然年幼,但是舉止氣度不凡,身后跟著的母親也是威儀天成,自然知道幾人非富即貴,當即熱情答道:“小公子指著的這個糖人,是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做成的,要,要三十文?!?p> 元晗即便原先不知道價格,走了這兩天也知曉了。這樣的糖人不過一文錢,工藝稍復雜的也就二三文。小販不過是看元清不諳世事,漫天要價呢。
元清果斷地從一串錢上數(shù)了三十枚下來遞給小販,高高興興拿著糖人走了。
前幾日元琮跟著元晗只是逛,從來沒有提出什么要求,街上的新奇玩意也只是看過?,F(xiàn)在有了元清的加入,兩個孩子從一路走過,買了許多零碎的小玩意兒。元清自己拿不下,讓元琮幫著拿,元琮便盡心幫他拿著東西,自己卻沒空玩了。
青嵐給元清的銅錢不過百來枚,一個糖人花了三十,這種花法,沒過多久便見了底。
元清轉(zhuǎn)向元晗:“娘,能不能再給我些銅錢,那邊的糖餅真香啊?!?p> 元晗搖頭:“今天就這么多了?!?p> 元清十分失望,轉(zhuǎn)而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元琮:“妹妹,你看看這些可有你喜歡的,我跟你換銅錢好不好?”
元琮認真審視了懷里一大堆的東西,挑出一個竹編的小鳥:“這個給我,我給你兩文錢?!?p> 元清瞪大眼睛:“才兩文錢?買的時候花了十五文錢的?!?p> 元琮一本正經(jīng)道:“你在旁邊買桃酥的時候我聽到了,這個就是兩文錢,那個人看你出手大方,才對你要高價的。”說著又在懷中挑挑揀揀,“這個一文錢就能買到,哥哥花了十文。這個也是,還有這個。”
也并不是所有的小販都是奸猾之輩,所以元清的一百文錢還是買了不少東西。
元琮越說,元清越是驚訝:“那這樣說,豈不是一百文錢可以買更多東西?”
“前幾日娘帶我出來,我聽說一斗米才不過百文,哥哥可以吃一月有余。”
元清臉上震驚之色更濃。
元晗默不作聲在一邊聽著二人的對話,對元琮的敏銳十分滿意。帶元琮出門,就是為了讓她了解這些,不做深宮之內(nèi)高高在上的人。她現(xiàn)在能知曉一百文錢的價值,也懂得購買的東西價值幾何,十分不易。
元晗正想著,兩個孩子不知達成了什么共識,元清抱著自己一大堆的東西跟在元琮身后,看著元琮買了一塊糖餅。
那一臉懊惱的模樣,讓元晗不禁莞爾。
元琮自己吃了半塊,剩下半塊分給元清,元清又繼續(xù)開開心心逛起來。
這一日收獲頗豐。元琮除了一些小吃,幾乎沒有買什么東西,她的錢還是給元清花了。
回到落腳的地方,元琮拿了買來的幾樣東西小心收好。
“太女妹妹,你不喜歡嗎?為什么要收起來?”元清疑惑。
“那是送給父后的,還有妹妹弟弟們的。”
元清若有所思。
晚間的時候,張疏桐便收到了元清的禮物。張疏桐不由感慨:“皇后將太女教的很好,臣侍自愧不如?!?p> 第二日的官員覲見,元晗將元琮帶在身邊。例行問完話,元琮問道:“母皇為什么關(guān)心糧價?”
元晗看著她:“因為吃飯穿衣,在普通百姓家是頭等大事,忙忙碌碌一整年,也不過是為了吃飽穿暖?!?p> 元琮若有所思。更深入的東西,元晗并沒有說。這不是元琮現(xiàn)在能理解的,也希望元琮能自己發(fā)現(xiàn),自己思考。
再經(jīng)過其他縣的時候,元晗依舊是帶著兩個孩子出去逛。元清這次學聰明了,和元琮一起在攤位邊觀察了解到了真正的物價,才會去選自己喜歡的東西。吃的玩的,元清甚至給自己買了一身粗布衣裳。
“妹妹說,那些人是看我們穿的好才會要很多錢,下次我們穿這個出去,就和街上的小孩子一樣啦?!?p> 元晗驚訝于元清學習的速度,也有些哭笑不得。氣度儀態(tài)這樣的東西,不是一身衣服能掩蓋的了的。不過并沒有點破,只是笑著默許了他的辦法。
六月,儀仗到了春江邊。
清新的江水氣息,將燥熱一掃而空。一路南下,各地風物逐漸不同,南方氣息漸濃,是元清和元琮從沒見過的景象。在春江邊換了樓船,沿江而下。
江面上運貨載人的船來來往往,號子聲吆喝聲不絕于耳。元清和元琮在甲板上看著外面,不愿進去。
元晗不約束她們,招了隨駕的崔致來議事。
崔致到主艙的時候,元晗的桌面上鋪著一張水文輿圖。
行禮后,元晗并沒有像以往那樣直奔主題,而是望著窗外船來船往:“春江之上這樣繁榮的景象,朕從沒見過。”
上了樓船之后,元晗并沒有讓人清場,做富商出游狀,這才能看見春江之上的忙碌和繁華。
崔致知道,元晗叫她來,并不是單純感嘆春江繁華的。桌上鋪著水文圖,定然是和水文有關(guān)了。
果然,元晗接著說:“南有春江,北有玉河,都是自西向東流,兩岸皆是繁華的城鎮(zhèn)。但從南至北的水系,就只有歷朝開鑿的一些運河。京城在北,若要從江南運送貨物,路上的折損,風險和時間消耗都是巨大。若是有一條南北走向的水路,能帶來的收益,難以估量?!?p> “陛下是想開鑿一條貫穿南北的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