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二年十月十日，演武正式開始。
這場演武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震懾高麗，為元序造勢，塔里只是順帶而為，對塔里可能做出的挑釁行為做了諸多提防。
不料形勢變換，塔里為了和元晗達成交易，竟都安安靜靜，不曾有半分逾矩。
于是，高麗一行人便單獨承受了大周精兵的沖擊。
排兵，列陣。大周的幾千精兵分為兩個陣營，身著黑白兩種服色，在傳令兵的指揮下，向?qū)Ψ桨l(fā)起沖鋒。
元晗等人坐在高臺之上，只見臺下黑色的潮水勢不可擋地沖刷著白色的砂礫。白色一方變換陣型，仿佛真的是柔軟的砂礫，被潮水沖蕩開來，卻又能似散非散，隨著黑方的陣型變化，維持己方的防線。
兩邊的指揮官斗智斗勇，陣型變換得眼花繚亂。
元晗看向身側的高麗一行人：“三王女覺得如何？”
三王女并不曾上過戰(zhàn)場，并沒有見過這番景象。只覺臺下馬蹄踏在地面上造成的震動，使得心神也動蕩起來。
這便是大周嗎？這便是天朝上國嗎？
聽到元晗的問話，三王女只覺得被人從快要窒息的深海里撈上來一般，大大喘了一口氣：“回，回陛下，大周軍士甚是勇猛?！?p> 元晗看她蒼白的臉色，微微一笑，轉(zhuǎn)而問姜和信：“姜大人覺得呢？”
姜和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臺下，黑甲軍勇武，如同鋒利的長矛。白甲軍靈活，柔中帶剛。
雖然早就知道，大周的這次演武，是為了震懾高麗，可真正看到了這樣的場面，姜和信還是被震撼到了，心情也復雜起來。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大周將士之勇武，臣等心生敬服。愿高麗與大周永以為好，不起兵戈?！?p> 元晗深深看他一眼：“這也是朕希望看到的。勞煩姜大人將朕的心愿轉(zhuǎn)達給高麗王?！?p> 姜和信欠身：“不敢當陛下的勞煩，小臣定將此句轉(zhuǎn)達給我王?！?p> 臺上人說話間，臺下的演武已經(jīng)分出勝負。白甲軍最終不敵黑甲軍的勇猛，被破開陣型，四散開來。
“好！”元晗撫掌大笑，“領兵之人是誰？”
一身黑甲的衛(wèi)舒和一身白甲殷佩，半跪在高臺之下。
“臣衛(wèi)舒?！?p> “臣殷佩。”
元晗走下高臺，親手扶起二人：“二位愛卿辛苦了。”
右賢王聽見衛(wèi)舒的名字，面色有些扭曲。
當年塔里想趁著元晗剛剛登基，從大周撈些好處。不料被初出茅廬的衛(wèi)舒殺進王庭，斬了老汗王，這才有了如今塔里三分的局面。
而當年護衛(wèi)王庭，卻被衛(wèi)舒悄悄摸了屁股的，正是右賢王。
她護衛(wèi)王庭不利，被左賢王找到了理由，狠狠壓了一頭下去，直至今日，右賢王的實力都不如左賢王。
也才有了右賢王一面要聯(lián)合李竹，一面又要放下身段和元晗做交易的局面?，F(xiàn)在看到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表情控制不住地猙獰起來。
羊弘冷聲喚了一句：“右賢王！”
這才將她的理智拉回來。
元晗狀若未覺，和塔里高麗介紹起來：“這位是樞密院四品中書舍人衛(wèi)舒，之前在赤州戍邊，今年才奉詔回京。這位是今年武舉的榜眼，殷佩，現(xiàn)在留樞密院察用?！?p> 不提戍邊還好，一提便又勾起了右賢王心中的惡氣。
自衛(wèi)舒留在邊關后，塔里不僅南下劫掠撈不到什么好處，還要被衛(wèi)舒帶人扮成的馬匪，劫走不少馬匹兵刃。和以往戍邊的薛家人比，衛(wèi)舒簡直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流氓。
想到這些事情，右賢王剛剛被羊弘喚回來的理智又崩斷了。
“早就聽聞衛(wèi)將軍大名，只可惜沒有一戰(zhàn)的機會。小王聽說演武還安排了武士們挑戰(zhàn)的機會，不如由小王先向衛(wèi)將軍討教一番如何？”
不僅是右賢王，左賢王也沒少在衛(wèi)舒手下吃虧，現(xiàn)在一幅看戲一般的神色，看著右賢王出頭。
衛(wèi)舒看向元晗，見她面上嚴肅，眼中卻蘊有笑意，知道元晗的態(tài)度，心中便有了譜。
“右賢王想比試什么？”
“騎射武技還是別的什么，隨衛(wèi)將軍挑?！?p> 這就是無論如何都要給她點顏色看看了。
衛(wèi)舒挑眉：“那不如來點刺激的？”
鑒于以往衛(wèi)舒花招頻出，右賢王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怎么說？”
衛(wèi)舒從馬背的褡褳里，取出兩只黃澄澄的橙子，遞給右賢王一顆。
“我與右賢王都舉著這顆橙子，另派兩位弓手，站在百步之外，射這顆橙子。你我二人自可動手，若是哪一方的弓手射歪了，有人受了傷，只能自認倒霉。橙子必須托在手中，可以拋舉，但不可以抓握，橙子落地算負。否則以先射中橙子的一方為勝。”
這個玩法可是很新鮮，不僅要比試二人的功夫，還要比試場外弓手的能耐。一旦弓手射歪，人受了傷，便幾乎失去了獲勝的可能，甚至有可能丟了性命。
右賢王陰沉著臉：“果然刺激?！?p> 衛(wèi)舒雙手一攤：“右賢王可敢與衛(wèi)某立下字據(jù)，生死在天？當然，若是認輸，將橙子丟地上便是?！?p> 右賢王被她激得雙目發(fā)紅，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我塔里的女兒，豈會畏懼你這些雕蟲小技？”
她這一答應，便有人行動起來。
兩只橙子被包裹成一黑一白，弓手用的箭也分好了黑羽白羽。
右賢王朝護衛(wèi)隊中喚道：“藥格，你來射箭?！?p> 隊列中走出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女人，臂部肌肉高高隆起，顯然是臂力極大，若是被她的箭傷到，非死即殘。
衛(wèi)舒笑瞇瞇地對殷佩說：“青衽，把你隊里的湯萌借我鎮(zhèn)個場子唄。”
即便她不說，殷佩也是要把湯萌舉薦給她的。
湯萌越陣而出，衛(wèi)舒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湯萌臉上帶了點笑意，點頭應了。
場地箭矢都已經(jīng)準備好，衛(wèi)舒和右賢王分別拿了一黑一白兩只橙子，站在了指定的區(qū)域里。
百步之外，是湯萌和藥格，各自舉起了自己的弓。
兩邊就緒的令旗舉起，再猛地落下。
比試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