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疏桐冷笑著反問:“母親真的不會害我?”
這個方子他一旦用了,就算一時半刻不被發(fā)現(xiàn),有沒有懷孕遲早會有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后,失寵幾乎是必然的結(jié)果。
而他“懷孕”后,被推出去固寵的張疏桃,就會成為另一個寵君。用一個聽話的兒子,換掉一個不肯為家族打算的逆子,這樁買賣簡直太劃算了。
“你覺得,母親要是知道你辦事不利,被我發(fā)現(xiàn)了方子的秘密,你出宮后會有什么下場?”
張疏桃臉上的震驚,頓時轉(zhuǎn)變?yōu)轶@恐。
“十四哥,”張疏桃撲通跪倒在地,“我真的不知道這方子是什么,母親只告訴我是助孕的,讓我給十四哥先用,我一點都沒有動過手腳。嫡父對我們管的緊,我根本弄不來這樣的方子,十四哥你相信我?!?p> 張疏桐冷眼看著他重重磕了幾個頭,才讓苒兒扶他起來,溫聲道:“我知道你是不知情的,也不準備責罰你。但是你看見了,母親是靠不住的,你只有與我一條心,才能保你平安出宮,甚至得個好前程。你看疏柳便是例子?!?p> 張疏柳能嫁進楊家做正夫,即便是個庶女,也讓他們這些弟弟們羨慕不已。
“是是是,有什么事十四哥盡管吩咐。”
“你且回去等著,沒事不要亂逛,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派人去叫你。”
張疏桃如蒙大赦,連忙告退,出了大殿。
苒兒不無擔憂:“主子,太醫(yī)院那邊恐怕不會對陛下隱瞞此事,這該如何?”
張疏桐笑了笑:“那正好,咱們和陛下實話實說去?!?p> 不等到張疏桐實話實說,元晗就已經(jīng)知曉了此事。
張家主有過先例,元晗并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掉以輕心,命暗衛(wèi)盯上了張疏桃。所以苒兒拿著方子去太醫(yī)院詢問,暗衛(wèi)第一時間就回稟了。
“你是說張疏桃拿著一張假孕的方子給棠貴君?”
“正是?!?p> 元晗簡直氣笑了:“她哪來的信心,讓上過一次當?shù)娜嗽俚粢淮慰???p> 這話說的是張家主。上一次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次不論是元晗還是張疏桐,都嚴陣以待,她有什么自信還能再成功一次?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p> 文茜并沒有動:“屬下還有一事要稟報?!?p> “說?!?p> “觀言與茯苓近日來往密切,商議的是營救廣陵王世女李菁的事?!?p> “李菁怎么了?”
武帝對于李氏一脈的處理,如李菁這樣的嫡支血脈被充入賤籍發(fā)配沈州,旁支血脈奪良民籍,交由各地官籍司發(fā)賣。再遠一些的族人,如李秋爽,無詔不得出原籍。
“李菁前些日子得了重病,沈州缺醫(yī)少藥,李氏的族人湊了些銀錢,雇人送信進京,希望李寶林能搭救一二?!?p> “她們倒還有些能量。李陵作何反應?”
“李寶林答應盡力一試?!?p> 元晗握筆的手頓了頓,復又繼續(xù)寫下朱批:“朕知道了?!?p> 阿福的盡力一試來的很快。
剛剛用過晚膳,青嵐進來稟報:“陛下,李寶林求見?!?p> 元晗放下茶杯:“宣他進來?!?p> 阿福走進御書房,一句話不多說,跪倒在地:“臣侍來向陛下請罪。”
“哦?你何罪之有?”
“臣侍犯了欺君之罪?!?p> 元晗不說話,阿福咬咬牙繼續(xù)道:“臣侍的真實身份,乃是南朝廣陵王嫡子李陵?!?p> 聽他這么說,元晗明白他的“盡力一試”是怎么個試法了――和盤托出。
廣陵王庶子阿福,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救李菁,但是廣陵王嫡子李陵有。李陵份位太低,對千里之外的沈州絲毫插不上手,連托人送些藥材去都做不到。他想救李菁,只能通過元晗。
這也就意味著,要將真實身份和盤托出。
元晗輕笑:“你與世女倒是感情好,為了救她連欺君之罪都敢認?!?p> 聽到元晗提起“世女”“救她”,李陵仿佛渾身的力氣都流光了,癱坐在地。半晌,他才抬頭,慘然一笑:“陛下早就知道了是嗎?”
“作為貴族男子,你的確機敏不凡,能想出自己頂替自己的法子來?!?p> 李陵被分給元晗后,謊稱是阿福,頂替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得了雙重掩護。
一切都說開了,李陵仿佛再無所畏懼:“陛下既然早就發(fā)現(xiàn)了,為什么不治臣侍的罪?”
元晗挑眉:“對朕來說,你究竟是嫡子李陵還是庶子阿福,有什么區(qū)別?”
“是啊,”李陵輕哼,“高貴如李陵,還是卑微如阿福,到頭來都是陛下后宮之中的一位寶林而已?!?p> “當年在朕喬遷宴上,執(zhí)笛刺殺的,是阿福?”
話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李陵點頭:“我的父君是母王的正君,父君多年無女,母王又有諸多內(nèi)寵,恐地位不保。在父君終于有了身孕后,又擔憂是個男孩,依舊保不住地位。于是找了幾位好生養(yǎng)的侍從,輪番承寵,以求有孕。幾人之中只有阿福的父親有了身孕。父君原本打算,無論誰生下女兒,都是嫡女,也就是廣陵王世女??蓻]想到,我與阿福都是男孩。”
廣陵王正君的計劃破滅,可以想見,他對于阿福父子的遷怒。
“阿福與我生日只差了一天,從小就被當做我的替身。他與我一起讀書識字,一起彈琴吹笛,我們的默契不需要言語。但他還要學習武功,為了能保護我?!?p> 說到這里,李陵的臉上浮現(xiàn)出懷念、向往,夾雜著愧疚和不安的復雜情緒。
“可我一直欺負他。他不僅不計較,在城破的時候,他是真的打算頂替我的身份,讓我走的。可惜大周的軍隊來得太快,一切都沒來得及,他只能自己逃走?!?p> “那他刺殺先帝的時候,你為什么出言提醒?”
“我當時出言提醒,只是想牽制住陛下。當時侍衛(wèi)都不在廳中,離先帝最近的就是陛下了。讓陛下分心,就能為阿福爭取更多的機會。沒想到陛下絲毫沒有猶豫,我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p> 現(xiàn)在說起來,元晗一陣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