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年輕帝王,在薛意反復挑釁的時候選擇了隱忍,卻已經(jīng)在背后想好了討要的代價和時間。
薛鑄長嘆一口氣:“陛下深謀遠慮,臣自當遵命?!?p> 元晗笑意更甚,親手取了爐子上的茶壺,為薛鑄添上水:“能有薛院正這樣的忠臣,是我大周之幸啊?!?p> 在這看似尋常的日子里,先是薛晴被調(diào)往沈州,再是薛意被貶遷居,薛家家主進宮求情直到宮門下鑰才出,這一切不難讓人浮想聯(lián)翩。
是不是皇帝要對薛家動手了?
三日后,薛鑄的一份上表引起了軒然大波。她由科舉取士聯(lián)想到為朝廷招攬武將,提議開設武舉。
元晗當即準允,召集一眾文臣武將,商議其中細節(jié)。
薛府門前日日有人拜訪,薛鑄不是在宮內(nèi)議事,就是閉門謝客。薛家的這些旁支們摸不準她的想法,都聚到了薛暢的府上,隱隱有了以她為首的勢頭。
崔致不無擔憂地提起這個情況,元晗卻并不擔心:“薛暢能舍下赤州的兵權(quán),回到京中得個國公的爵位,是個聰明人。只是這段日子變故太多,一時沒回過神來罷了。朕找人去提點一二便是?!?p> 說起來簡單,找誰去做說客卻是個問題。這個人需得與薛暢有些交情,地位不能太高,身份又不能太低,著實令人頭痛。
最后還是薛鑄解決了這個問題。于是,薛紹提著幾樣禮品,笑瞇瞇地登了輔國公府的大門。
論交情,薛紹和薛暢同是薛家人;論地位,薛紹一介白?。徽撋矸?,長房嫡長女,完美符合元晗的要求。
有交情的人讓薛暢不至于太抗拒聽不進去話;地位不如薛暢,給她一種出謀劃策而不是命令的感覺;身份不低,說出的話才算有分量。
薛家的武將薛紹很了解,見到薛暢后,直言道:“我今日登門,是來為陛下當說客的?!?p> 武將大多脾氣直,她這么一說,薛暢倒是愿意聽她說下去了。
“據(jù)我觀察,暢姨應當是沒有謀反之意的?!?p> 饒是薛暢有所準備,聽到這樣的話還是驚出了冷汗:“這是何意?我薛氏滿門盡忠,難道還得了陛下的猜疑?”
“母親閉門謝客,薛氏的族人成日里聚在輔國公門下,換做是暢姨,會不起疑心嗎?”
薛暢語塞:“她們只是在我這里發(fā)些牢騷,并沒有其他?!?p> “這便是了。武舉一事雖然是母親提出的,但是沒有陛下的授意,母親會自作主張嗎?咱們自家親戚知道是發(fā)牢騷,陛下可不知道薛氏在密謀些什么?!?p> 薛暢剛剛驚出的冷汗頓時如雨下。若是讓陛下以為自己在謀劃什么對皇權(quán)不利的事情,之前做的那些功夫就都白費了。
薛紹看著她的表情,再加一把火:“陛下開設武舉,只是不讓薛氏一家獨大,分了些權(quán)勢出去,能換得平安。母親不希望薛氏成為皇帝臥榻之側(cè)的隱患?!?p> 薛家是武將世家,卻并不是貪戀權(quán)勢的人,否則以武帝的鐵血手腕,薛家恐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新帝溫和,定會保薛家一脈,武帝才會放心將父族夫族交到元晗手中??尚碌坌貞秧w略,若是薛家要做她執(zhí)政路上的絆腳石,恐怕依舊只有湮滅一個下場。
想明白了這些,薛暢備下了貴重的回禮,送薛紹出門后,立即學著薛鑄閉門謝客。薛家兩個領頭人都表明了態(tài)度,其余人無奈之下也只能各自散了。
解決了薛暢的事情,薛紹回到薛府,在書房里見到了薛鑄和薛鈞,難得的薛鐸也在。幾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薛紹只做不見。
稟報完薛暢府上的事情,薛鑄點點頭,制止了她退出去的舉動:“你是薛家的少主,這些事情你知道也好?!?p> 薛紹依言站在一邊,薛鑄又轉(zhuǎn)頭去問薛鈞:“二妹,都這時候了,你還不說嗎?究竟有什么隱情,你瞞了這么多年也該夠了?!?p> 薛鈞滿臉的不配合:“大姐,你讓我說什么,晴兒是我的孩子,族譜也已經(jīng)入了,還有什么不對的嗎?”
“泰初二十二年,我?guī)еB兒回鄉(xiāng)修祠堂的事你記得嗎?我在祖宅里找到了當年別院的老仆?!?p> 薛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臉色一白。
泰初二十二年的年節(jié)里,發(fā)生了許多事情,薛紹模模糊糊地能串聯(lián)起來。
先是正月初一薛晴要回桐山祭拜父親,薛意不知怎么得知,不顧禮節(jié)地從安親王府回薛府。然后母親突然提出春日里要回鄉(xiāng)重修祠堂,還要帶上她一起。重修祠堂并不是什么大事,沒必要家主和少主同時經(jīng)手。而且母親借著修祠堂的由頭,探訪了不少老仆。再后來她們回京,聽說薛緒把薛晴推薦給元晗,隨她去青州查案了。
這么一聯(lián)系,應當是薛鑄對薛晴的身世有所懷疑,回鄉(xiāng)查探?;鼐┖笱η缫呀?jīng)走了,等她再回來時,元晗賜了宅邸,徹底搬出了薛府,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現(xiàn)在再次提起來,怕還是有什么原因。薛紹凝神再聽薛鈞的回答。
“大姐究竟想說什么?”
“那老仆說,當年別院的男子,懷胎十二月才生下的薛晴,算算日子,應當是光授三十四年九月有的身孕,那時候你正與三妹在一處。我問過她了,她說那時候你身邊并沒有男子?!?p> 薛鐸表示肯定:“對,光授三十四年九月,我與二姐陳兵金陵城下,二姐身邊并沒有這個人。后來金陵城破,二姐帶兵與先帝會和,我們才分開?!?p> 她說一句,薛鈞的臉色就白一分。
薛鑄繼續(xù)問道:“不是你的孩子,你卻收在名下,甚至連母親都沒有說實話。這個男子身份神秘,泰初四年不知所蹤,但是你卻為他立了衣冠冢。你怎么確定他的死訊的?為什么尋不回來尸身?二妹,我心里有個猜想,但是我希望你告訴我,不是真的?!?p> “大姐,都是陳年舊事,你為什么要追根究底呢?我身為薛家人,不會做什么危害薛家的事情,這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