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霞當(dāng)然可以救他。
大周律一直有“官當(dāng)”的規(guī)定,可以用官職抵消罪罰,可以蔭庇親屬。新律中也保留了這個規(guī)定。
劉霞現(xiàn)在是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也是有品級的,正七品。新律規(guī)定,八品及以上可當(dāng)徒一年,五品及以上可當(dāng)徒二年,三品及以上可當(dāng)徒三年。以劉霞的官階,只夠減免范氏一年半的徒刑。
“劉學(xué)士,官當(dāng)只可蔭庇親屬,若是范氏與你無關(guān),你是不可以官當(dāng)?shù)??!?p> 葉維都替她著急?;实鄣囊馑济黠@是想保下她,只要她不承認(rèn)與范氏的關(guān)系,自然可以獨善其身,連停夫再娶的罪過也一起消了。
范氏哭喊聲更大:“妻主,你親手寫下婚書,娶我為夫,我怎么會與你無關(guān)呢?志兒出生時你還抱過她,你說等你高中,接我們進京享福的。還有忠兒,我懷她的時候你已經(jīng)趕考去了,你都沒有見過她。”
劉家這邊大人孩子哭成一團,楊家這邊,除了垂首跪地的楊崇,都冷眼望著。
坐在上首的元晗,突兀地將茶盞在桌案上一頓,發(fā)出沉悶的一聲敲擊。聲音不大,卻讓全場都安靜下來。
“劉霞,朕問你,范氏與你是什么關(guān)系?”
全場人的目光都看向她,連楊崇都抬起頭,看著她。
劉霞艱難地迎上楊崇的目光開口道:“范氏乃是臣的正夫。”
這句話一說玩,范氏大喜,楊崇眼中最后一點光亮盡去,又恢復(fù)了垂下頭的姿勢。楊素素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如果不是楊茵按著她,怕是要跳起來動手了。
“那朕再問你,你是要替范氏官當(dāng)免罪了?”
“臣,有負(fù)皇恩?!?p> 葉維心里一聲嘆息,這下怕是真的龍顏大怒了。
“劉學(xué)士,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乃是七品官,可當(dāng)徒一年半,范氏還是要做一年半的牢。”
這時青嵐突然插話:“陛下前幾日的旨意是否要現(xiàn)在下給劉學(xué)士?”
元晗深深看了青嵐一眼:“什么旨意?”
“陛下特意吩咐奴才壓后再宣的,封劉學(xué)士為銀青光祿大夫的旨意?!?p> 銀青光祿大夫是從三品的文散官,就是個名頭好看的花樣子,但是現(xiàn)在提出來,不得不讓人多想。
這個節(jié)骨眼上封一個從三品文散官,皇帝這是鐵了心要保下留下了。
元晗淡淡地“嗯”了一聲:“宣吧?!?p> 青嵐從袖中摸出一張蓋了玉璽的紙,宣讀了一通,末了,示意劉霞:“劉大夫,還不接旨?”
劉霞對這突如其來的封官有些無措,從青嵐手中接過這張單薄的敕令。一眼掃過去,根本不是什么官員調(diào)動的旨意,上面寫的是春江河工方面的事情。
看到這里哪還能不明白,這是元晗在力保她的仕途。劉霞重重磕頭謝恩:“臣謝陛下恩典。”
“葉愛卿,繼續(xù)判案吧。”
“是?!比~維又看向劉霞,“既然如此,劉大夫以官當(dāng)免了范氏的罪罰,便各自歸家吧。”
解決了范氏和劉霞的問題,還有令人頭痛的趙南嘉。被范氏推出來擋箭后,趙南嘉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趙南嘉替范氏擊鼓,依律當(dāng)與范氏同罪,徒三年。”
趙風(fēng)早在范氏被斷為誣告的時候,就在思索,要怎么保下她。現(xiàn)在聽了趙南嘉的審判,看到劉霞的“官當(dāng)”,起身行禮道:“陛下,南嘉的祖母也有三品的散官銜,只是尚需時間趕來京城?!?p> “那就暫且收押在京兆尹大牢內(nèi),什么時候人來了,什么時候放人?!?p> 元晗開口。
金陵趕來京城,快馬日夜兼程也需五六日,況且南嘉的祖母年歲不輕,傳信過去,再趕來京城,少不得大半月功夫了。顯然是皇帝氣狠了,要給南嘉一個教訓(xùn)。
趙風(fēng)看著趙南嘉木然的表情,心里也是氣惱,讓她受點苦吃個教訓(xùn)也好。
這一出鬧劇也算是落下帷幕,該保的保住了,該罰的也罰了。葉維松了口氣,正要宣布退堂,一直跪著不說話的楊崇突然抬頭:“大人,臣夫也有冤情要訴?!?p> 在場的人剛落下去的心,又提起來。葉維條件反射看向皇帝,只見她定定地看著楊崇,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你要狀告誰?所為何事?”
“臣夫要狀告妻主劉霞,停夫再娶?!?p> 果然,這事兒還是跑不了。
“你可有訴狀?呈上來待衙門三審后受理?!?p> 楊素素跨前一步:“不用三審,訴狀現(xiàn)場寫,在下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也可擊響這府衙前的登聞鼓。若有不實,愿與狀告者同罪。”
“素素!”楊業(yè)呵斥,“別添亂,崇兒的事情回家再說。”
楊崇抬頭,直勾勾看著楊業(yè):“母親,回哪個家?劉家還是楊家?”
葉維一個頭兩個大:“陛下,這……”
元晗唇角緊抿,青嵐答道:“登聞鼓響,立受之,葉大人還等什么?”
片刻功夫,堂下又亂作一團。
田氏突然暴起,撲向楊崇:“你個喪門星,生了個賠錢貨,還要狀告妻主,我們家要休了你?!?p> 饒是楊崇反應(yīng)快,可是手里抱著孩子無處躲避,臉上頓時被田氏撓出了幾道血痕。事情發(fā)生的很快,滿堂的人都呆住了。
楊素素愣了會兒,迅速護在楊崇面前。一旁的衙役礙于田氏是個男子,也不是犯人,不便上前,都束手束腳站在一邊。
元晗一把將茶盞砸到地上:“看什么,還不把人制?。窟@要是個刺客,是不是等到要了朕的命,你們才能反應(yīng)過來?”
這話說的極重,衙役們迅速上前按住田氏,大堂里跪了一地的人。
元晗靜坐了會兒,平緩了一下語氣:“青嵐,給朕再上杯茶。都起來吧?!?p> 杯子都砸了,現(xiàn)在任誰再沒眼色,都知道皇帝已經(jīng)震怒了。
案子還是要審。葉維起身,回到桌案前。這個案子根本不用審,劉霞剛剛承認(rèn)了范氏是正夫,她娶楊崇的時候,婚書在衙門登記也是正夫,已經(jīng)證據(jù)確鑿,只是看要怎么判了。
皇帝保劉霞的意思很明顯,可是這又一個洗都洗不清的罪名,該怎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