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個未嫁的年輕男子,在花園里討論年紀,說不出的怪異。仿佛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衛(wèi)蘊冬繼續(xù)說:“我的生辰在正月,比殿下虛長兩歲,過完年我就十八歲了。”
十八歲還未嫁的男子,已經(jīng)算是大齡了。衛(wèi)弗對外說是疼愛有加,想多留兩年??墒橇舻绞藲q仍舊未議親,少不得要成為別人議論的談資。這話元晗實在不知道怎么接。
“祖母對我一直疼愛有加,唯獨在尋妻主這件事情上,仿佛忘了我一般,連母親也不得置喙?!毙l(wèi)蘊冬輕笑,“殿下覺得我如何?”
議論別家未嫁男子于禮不合,更何況是當面。
“公子蕙質(zhì)蘭心,家世貴重,未來必會覓得好妻主?!?p> “借殿下吉言?!?p>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衛(wèi)蘊冬讀書頗多,在很多觀點上和元晗不謀而合。避開那些敏感尷尬的話題,兩人也算相談甚歡。
天色漸暗,元晗正欲告辭,有侍從來傳話:“十五殿下,大少爺。家主和幾位大人喝的有點多,不便送客,勞煩大少爺送十五殿下?!?p> 衛(wèi)蘊冬點頭:“你且去回復祖母,我送十五殿下。”府門口備好了馬車,衛(wèi)蘊冬送到了二門,元晗上了馬車,各自回去了。
不過是去衛(wèi)府做了次客,第二日下朝,元昊和元昀便先后與她偶遇,狀似無意地提起右相府里的賞花宴。
元晗明白,元昊和元昀暗中較量,可是對外卻目標一致。元昕有青州王氏的支持,卻只能和她們堪堪打個平手。元昀雖然想拉攏元晗,卻也不想讓她得了右相的支持,成為第二個元昕。
不過元晗早有應對:“不過是黃尚書看我閑著,領我去見見世面罷了?!秉S珊的確是干過這種事情,她和衛(wèi)相的關系也是眾所周知的。元昀心中半信半疑,卻不好再說什么。
轉(zhuǎn)移了元昀元昊注意力,放過了做客這件事情的,還是皇帝。
過了小年,官署就開始放年假,皇帝也封了朱筆,不再處理朝政。封筆前的最后一道旨意,是論功行賞。官員們加官晉級,后宮君侍和子女們也有賜封。
皇帝親征期間,朝政是元昊和元昀處理,沒有監(jiān)國之名,卻有監(jiān)國之實。但兩人都是親王,并無加封的余地。于是元昊得了封號加字,穆親王晉封為博穆親王,惠皇貴君晉封為順惠皇貴君,而元昀只得了良田黃金的賞賜。
相比于康郡王元昕晉封為康親王,連元旸元晗都封了端郡王和安郡王,這無疑是否認了元昀在皇帝親征期間的作用。
元昀惱怒不已,認定是元昊占了她的功勞。二字親王,可是僅次于劍履上殿的榮耀了。
泰初帝回朝后,立儲的問題又被抬上了明面。在朝臣們看來,同為監(jiān)國皇女,只加封了元昊,這就是泰初帝的暗示。
于是,借著新年的時機,拜訪博穆親王府的人,絡繹不絕。
元晗在臘月二十八這天,接到了楊素素的回信。
這是她在宮里過的最后一個新年,明年成年之后,除了除夕的宮宴,幾乎不會有留宿的機會了。她正與剛剛晉封的和賢君一起,指揮宮人們?yōu)咔鍧崱T辖o楊素素的信中,留下了還未建成的皇女府地址,方便通信。這次的回信就是送到皇女府,由墨兒送進來。她不便在宮內(nèi)行走,讓阿福送了信給元晗。
元晗向和賢君告了退,回到偏殿拆信。楊素素說了近況,問她怎么到了京城,還參不參加童生試。又說母親得了吏部的考評,將升任京官,年后會攜家眷進京赴任。最后提到了年后的選秀,楊崇作為嫡子,在選秀名單中。但他十分抵抗,在家里成日抹淚,怎么勸都沒有用。末尾,十分委婉地問,她家里對于她和楊崇的事情,有什么打算?
元晗苦笑。
回京時,她還堅定地非楊崇不娶,而且要給他正夫的位置??涩F(xiàn)在,不過兩個月的光景,在京城復雜的局勢里滾過一遭,讓她看清了自己的野心,沒錯,她也想要那個位置。楊崇單純活潑的性子,在這個大染缸里,幾乎活不下去。
奪嫡形勢未明,她自保尚且困難,不過一次做客,便被元昀盯了許久,又怎么能拉著楊崇,上她這艘搖搖欲墜的船呢?
阿??丛闲χ痖_了信,又抖著手折好,放回信封,然后盯著某一處出神。
“主子?你怎么了?”元晗搖搖頭,不說話??墒前⒏s覺得,她像是丟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一般。
不論元晗如何,泰初二十一年還是到來了。
宮里的除夕宴比往年隆重許多,歌舞絲竹甚至還有焰火,熱鬧非凡?;实蹟y薛皇后先行離場,除夕夜,皇帝勢必要宿在皇后處的,其他君侍也不湊熱鬧,紛紛回宮。含光殿里只剩下朝臣及家眷們,還在宴飲。
元晗之下沒有年紀相仿的皇女了,幾個年幼的早早被父君帶走回宮休息去了,只剩下她坐在末席,自斟自飲。
坐在首席的元昊,被一眾朝臣圍著,恭維贊揚的話不要命一般地往外說。元昊飲了酒,面色微紅,配上志得意滿的笑容,倒真像是太女之位唾手可得的樣子。
元昀本就心中憤恨,更是見不得這場面。
環(huán)顧一周,元昕身邊也有青州王氏一脈的官員圍繞。其余幾個成年皇女,元曉元昌依附于元昊,元明是元昕陣營的,連元旸身邊都有人巴結(jié),就只剩下最后的元晗了。
可元晗也不是一個人,張疏桐端著酒杯坐在她身邊,不知說著什么。
看到張疏桐,元昀更是迫切地想把元晗拉入自己的陣營,以對抗元昊的勢力。
開完春就是選秀,到時候給母皇吹吹風,張疏桐順理成章地進了安郡王府,她和元晗通過張氏,便能結(jié)成初步的盟約。
皇帝征戰(zhàn)大捷,今年加開了一屆恩科,拉攏幾個寒門士子,自己的勢力雖還比不上元昊,但也不至于被處處壓制。
想到這,不由又有些怨順惠皇貴君和徐晶。都是父君的女兒,元昊不過是年長幾歲,徐氏的資源全都傾斜給了她,自己一無所有。心中憤懣,不由多喝了幾杯,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