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從人道的角度來說，到底是殖民美洲，還是教化美洲之個問題上，他基本沒有選擇負(fù)擔(dān)。
什么特么亂七八糟的？聽話就好好相處，不聽話就特么殺雞敬猴！甚至是奴役、殖民，那未嘗不可嘛。
只要對大宋好，別的都不在考慮范圍之內(nèi)。
可是，當(dāng)他把要掠奪美洲土著、奴役美洲人民的想法和先生一說。
教書先生卻是惡狠狠的白了趙維一眼，“但凡讀過半部春秋，也說不出這般愚蠢的話來！還奴役掠奪？這根本就不成立！”
趙維鬧了個大紅臉兒，心說啥意思？啥叫不成立呢？
“老子帶人去搶！刀架脖子上讓他們給老子種地挖礦，怎么就不成立了？”
先生無語，“小農(nóng)之思，毫無格局！”
“老夫只問你一句，種出來的糧食，挖出來的金銀，還有所得物產(chǎn)，除了這十七萬人，你賣給誰去！？”
“這.....”
趙維一下噎住，似懂非懂。
只聞先生繼續(xù)道：“人之一生，不過一日三餐臥之三尺。這并非是一句知足常樂的寬心之語，其中也是有道理在的?！?p> “其意為：每個人的需要都是有限的，相應(yīng)的物產(chǎn)也是多一分則盈，少一分則虧?！?p> 看著趙維：“人盈為富...城盈為豐！國盈則為強(qiáng)！”
趙維不解，“這不挺好嗎？”
先生卻道，“只是盈滿自是挺好?！?p> “可你算一算，這大陸之上，千千萬萬的土人若被盡數(shù)奴役，產(chǎn)出何止兆億??？那就不是國盈的問題了，而是尤過不及！是要亡國的！”
趙維聽的又開始迷糊了，他是真不懂，兩輩子也沒接觸過這個層面的思考。腦袋一搖，“不懂！”
先生繼續(xù)解釋：“這就好像，我中原漢人，對四夷邊民，從古至今未有奴役之心，而以教化為主?！?p> “真的是因為漢學(xué)仁厚嗎？非也...祖宗并不是假仁好德，心存善念，祖宗也想蕩平四海，萬夷歸心?？墒桥蹧]有用！掠之再豐，也只是中原之地可消化掠搶。到頭來還是自己和自己費力氣。”
“還不懂，那老夫再說直白些，就是你搶來的財物沒地方花！”
“哦....明白了。”
先生繼續(xù)道：“咱們和蒙古、女真、契丹不同...這些北方異族本身起點甚低，本族消化掠奪之資就有很明顯的提升，而當(dāng)本族飽飲無從消化之時，還有中原漢地可以繼續(xù)充當(dāng)掠搶的流通渠道。所以他們才有掠奪的動力。”
“可是我們呢？當(dāng)下宋民十七萬！人人飽腹能耗糧幾何？人人以金銀鋪地，又能劫財多少？且不說奴役這千千萬萬的土人，需耗費多少人力，又要經(jīng)歷多少年頭。單是這產(chǎn)出如何消耗都是問題，又何來奴役之說?！?p> “.......”
先生說的道理很隱晦，其實也很直白。
如果換成經(jīng)濟(jì)學(xué)的角度來說，那就是有產(chǎn)能，也得有市場才行！產(chǎn)能不是財富，而是積壓資產(chǎn)，只有把產(chǎn)品流通到市場之中，產(chǎn)能才算轉(zhuǎn)化為財富。
說白了，后世歐洲殖民全世界之所以成功，一來是有歐洲市場支持殖民地產(chǎn)出。二來還有奧斯曼土爾其和明清帝國進(jìn)一步消化殖民產(chǎn)出。
而大宋現(xiàn)在只有十七萬人，又失去了龐大的中原市場，殖民再多美洲人口也是沒有用的。
換句話說，趙維想照搬白人的歷史殖民美洲這個命題，就不成立！
.......
時間過的飛快，轉(zhuǎn)眼一月已逝。
雖中原農(nóng)歷已到臘月，可熱帶氣候的巴拿馬依舊悶熱。
寧王軍屯，哦對，已經(jīng)改名叫新崖山了。
盡管大伙兒都覺得這個名兒不太吉利，乃至大宋敗軍之地，可是趙維喜歡。
他從宋之崖山來到這個時代，也從美洲的新崖山開始，多好？
總之，時值中午，烈日炎炎，新崖山卻依舊忙碌。
河灘的空場上木料堆積如山，只等備干之后，便可建屋造房。
女人們抬著木捅就著涓涓河水掏米洗菜，一個個挽袖提裙，露出一節(jié)節(jié)白嫩小腿。
在炊棚里傳來柴灶的噼啪之聲，縷縷炊煙升騰而起。
若不是每個人心中依舊藏著一份對故國的思念，這桃園般的祥和盛景，著實有些讓人忘憂。
海娃頂著烈日等在岸上，目迎兩艘海船緩緩入港。
這是馬小乙從蘇劉義軍屯，也叫窯灘口，拉回來的火磚和青瓦。
沒錯，雖然分了軍屯，但各屯之間也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
有的開墾良田，有的則是建起磚窯瓦場，燒磚做瓦。蘇劉義那邊干的就是這個營生。
分屯時，蘇相公靈機(jī)一動，把一等匠民全換了工具的同時，又從別的軍屯用良農(nóng)、木工之類的二等民換了大批窯工，開始建窯燒磚。
只能說，蘇相公腦子夠用，只半個月，窯廠便建成了。
十天前開始出磚，如今供不應(yīng)求，是兩百軍屯之中最紅火的一屯。可謂領(lǐng)先半步了。
昨天又有新磚出窯，馬二爺連夜就趕了過去拉磚。好吧，其實就是去搶的。
這么多軍屯需要營建，窯灘口還要供應(yīng)皇駕所用，哪分得過來？
新磚出窯，誰有本事誰拉走便是。只要別短了的磚錢，蘇相公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落得個誰也不得罪。
這種搶磚耍橫的活計，就算趙維不出馬，也得馬二爺跑一趟。帶上三百印第安壯漢，又問誰敢造次？
“五個窯口的磚，全讓咱搶過來了，兩船差點就沒裝下！”二爺對海娃炫耀著。
逗的海娃大樂，“就知道二爺辦事有準(zhǔn)兒?！?p> “四哥呢？”
“張先生帳中背書呢！”
馬小乙一怔，“大中午的背什么書？”
“二爺不知?！焙Ｍ藿忉尩?，“早間四哥跑到幾個配雷火的師傅那玩火，說是弄什么新式雷火。結(jié)果不但把營帳點著了，還耽誤了早課，張先生罰他背書到掌燈呢?！?p> “哈??！”馬小乙大樂，“你說他圖什么，非找個學(xué)究管著自己，卻是不自得的緊?！?p> 說完，招呼大伙兒卸船，也不去尋趙維的霉頭。
晚飯前，趙維終于被放了出來。尋到炊棚那邊用飯，正與二爺撞上。
結(jié)果，馬小乙還沒說話，就聽聞那貨邊走邊罵，嚷嚷開來：“他娘的?。《俳稃湻N換個腐儒，虧死老子算了！”
噗，馬二爺笑出了聲兒，心說，可不虧嗎？誰也沒想到他會真端起書本，做起學(xué)問來了。
而且，一月過去，竟還未懈怠，當(dāng)真是奇了。
但是吧，在二爺眼里，就趙維這樣兒的，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書是讀上了，但痞氣不減。
迎了上去，“聽說你把人家?guī)ぷ咏o點著了？”
趙維瞪眼，“咋了??？”
“鼓搗什么呢？”
卻見趙維一苦，“神火營那些破玩意一點都不好使，想改改火藥。”
“哦?！鄙窕馉I的火器他用過，確實不咋地，也就聽個響動，沒啥大用，“那改出來了嗎？”
“沒有。”趙維不無失望。
他畢竟不是萬能，這種事兒還得靠匠人慢慢琢磨。他倒是提了點意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哥倆進(jìn)到炊棚，由廚娘盛了飯，便不管不顧的坐在炊棚外頭，借著夕陽的光亮抱著碗啃飯，卻是一點王爺?shù)挠X悟都沒有。
對此，廚娘和來吃飯的匠人們也是見怪不怪，早就習(xí)慣了。
一月相處下來，發(fā)現(xiàn)寧王根本就不是外面?zhèn)鞯哪敲椿厥聝?。沒架子不說，更從不向他們這些百姓使脾氣。
吃住都與大伙兒一起。除背書之外的時間，又和大家一起勞作，反正新崖山的百姓對其改觀不少。
正吃著飯，外圍負(fù)責(zé)守衛(wèi)的印第安人跑回來稟報，血頭他們回來了。
趙維一聽，趕緊迎了出去。
果然，夕陽中，血頭領(lǐng)著一眾印第安戰(zhàn)士，還有王勝道長等人，正沿著石涯上頭向營地而來，每個人肩上都背著不少貨物。
趙維眼尖，甚至還發(fā)現(xiàn)有幾個穿著印第安布袍的生面孔混在隊中。
這里要多說幾句，后世對印第安人的印象，都是愚昧原始的，都是頭上插著羽毛頭飾，身上不穿衣服的野人模樣。
他們以狩獵和采集為主要生存手段，確實屬于原始部落。如果按專業(yè)一點的文明等級來劃分，還處于新石器時代。
與這個時期的歐亞相比，差了好幾個時代。
但是，也不盡然。
那些對印第安人的固有印象，其實完全來源于北美印第安人，或者亞馬遜雨林中的原始住民。
實際上，中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已經(jīng)發(fā)展出相當(dāng)發(fā)達(dá)的文明。
以阿茲臺克、瑪雅和印加為代表，被稱為美洲三大文明。
這其中，瑪雅最為古老，天文、歷法，包括建筑工藝，已經(jīng)達(dá)到了相當(dāng)高的水平。也是三大文明之中，唯一擁有文字的印第安文明。
而阿茲臺克帝國是一個新興帝國，繼承了血頭部落——托爾特克人的祖地，建立起帝國。
阿茲臺克的棕陶工藝獨步美洲，相當(dāng)精美，而且還建立起數(shù)萬人規(guī)模的城邦。
至于印加帝國，其實印加一詞的含義，是國王、統(tǒng)治者的意思。印加帝國真正的名字叫塔萬廷蘇龍。
在大宋這個時期，塔萬廷蘇龍也處于萌芽時期，還沒有建立橫跨中南美的龐大帝國，只是安第斯山脈中的一個小小王國，但也已經(jīng)擁有城邦。
這三大文明都是以農(nóng)業(yè)和手工業(yè)為生存手段，甚至還有商業(yè)上的往來。
雖然有點“偏科”，在某些方面很發(fā)達(dá)，在某些方面又極度原始，可也遠(yuǎn)不像后世人們認(rèn)知的那樣。
而且，這個時期的中南美，除了三大文明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一點不弱于三大文明，甚至高于三大文明的存在。
那就是——奇布查王國，后世也叫奇穆王國。
就生活在后世哥倫比亞，靠近巴拿馬灣的原始森林中。
奇布查不但有著高超的種植技術(shù)，不弱于阿茲臺克的制陶工藝，還擁有一定的紡織能力，對金銀器的加工手藝亦冠絕美洲。
而最重要的是，奇布查人已經(jīng)可以冶煉金屬。從礦石中提煉銅，用來制造工具和武器。
實事上，幾百年后，奇布查王國被印加征服，印加正是吸收融合了奇布查的冶煉工藝，成就了輝煌的文明。
趙維派血頭南下接觸的，正是奇布查王國的外圍部落。想從他們手中得到糧食和一些必要物資，包括黃金。
而與血頭等人同行的幾個陌生人，顯然就是奇布查人。
除了他們，還有優(yōu)雅的瑪雅人，是不會有人把珍貴的布袍隨意穿在身上的。
趙維迎了上去，迎接王勝等人的同時，也迎接這些奇布查客人。
而通過血頭的介紹，趙維才知道，血頭南下，走了幾百里，終于找到一個奇布查人的部落。
他們是一個商旅部族，流走于阿茲臺克、瑪雅和奇布查之間。
不但對異鄉(xiāng)來客沒有任何敵意，還友好地接待了他們。臨走時，更是把族人種植的玉米分出一部分帶回來。
而這一隊奇布查人，正是途經(jīng)巴拿馬，遠(yuǎn)去瑪雅的商隊。
對此，趙維自然本著禮尚往來的態(tài)度，邀請他們進(jìn)入營地，并共進(jìn)晚餐。
而當(dāng)奇布查商人看到成堆的木料堆積在空地，不由露出驚奇的神色，問趙維是不是要在這里建立家園。
當(dāng)?shù)玫娇隙ǖ拇饛?fù)之后，卻是慌張的連連擺手，示意趙維不能選擇這里，會很危險。
趙維不解，一問才知道。原來，之所以瑪雅人和奇布查人都不選擇巴拿馬這片土地安家，是因為這里是加勒比人的地盤。
與瑪雅人和奇布查人的友好不同，加勒比人野蠻且貪婪，經(jīng)常越過海洋，搶奪奇布查部落的糧食和銅器。
趙維在這里安家，一定會招來加勒比人的打劫。
對此，趙維淡淡一笑，也不多做解釋。只說他喜歡這里，加勒比人如果要來，他也沒辦法。
其實心里卻道，要真像奇布查人說的那樣倒還好了，正缺苦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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