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靜了,在基地頂層只能看到遠處直升機閃爍的燈光,仿佛與人心的閃爍對應(yīng)。
路永遠給林邊的感覺是干練,外表看起來和普通的軍人沒多大差別,但對方的眼睛很深邃。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林邊當即問道:“路上校,上次抓的那個人有沒有審出什么來?!?p> 拍了拍林邊的肩膀,路永遠道:“具體你可以去問問王明,他都知道。”
說著路永遠就下去了,林邊一臉無奈。
“王明,你今天確實沖動了?!?p> 王明依然扶著欄桿,不過絲毫看不出來之前的癲狂,只是輕輕笑道:“不沖動的話還能算是人嗎?!?p> 王明的狀態(tài)轉(zhuǎn)換之快,讓林邊也有些吃驚。
林邊也過去,站在欄桿前,“人不應(yīng)該以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而著稱的嗎?”
“那不算人了,真的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喜怒哀樂,好惡愛恨,在古代或許能被稱為圣人,但終究不是人了?!?p> “你的想法挺奇特的,但是你這樣做只能影響自己的名聲,改變不了多少?!?p> 王明側(cè)過頭,認真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說過的話嗎?!?p> “總要有人做點什么,哪怕是無用功。”
“哈哈,我知道我做的無用功。如果是毫不干己的人我頂多在自己方便情況下,做一些簡單的幫助,但是關(guān)系到自己身邊的人,無用功至少還能提醒我是個人。”
“提醒你是個人?”林邊感到好笑,“大熊貓,你別告訴我你不是個人?!?p> “喂喂,我說的是不被社會冷漠同化的正常人,還有我再提醒一次,我有名字?!蓖趺鞅憩F(xiàn)出無奈。
看到王明竟然嘴臉露出輕笑,林邊頓時放心了不少,挪揄道:“你這情緒轉(zhuǎn)換的也太快了吧,要知道上一分鐘你還是要喊著砍人的。”
“我沒這么喊吧,你別腦補壞我名聲?!蓖趺鞣龇鲅坨R,“既然我已經(jīng)做過了,那么就行了,一直下去也沒什么好處,你也說過人類以控制自己情緒著稱?!?p> “你知道我此刻怎么形容你嗎,就像男人進入賢者時間的前后變化。”
“滾滾滾?!蓖趺餍Φ溃骸澳氵@么說說笑笑,感覺你也變正常了?!?p> 繁星漫天,星河天旋,站在這里林邊只感覺自己的渺小。從小到大,站在星空無邊黑暗下總是不禁贊嘆這浩瀚。
“我會有不正常的時候?你別搞笑了?!绷诌呏噶酥柑炜?,問道:“我們在觀察著他們,他們會不會也在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p> 王明攤手,“北半球大部分地區(qū)觀察不到半人馬座那顆星球的。”
“我說的是其他星球,距離我們四光年之近都有天外文明,你說無際的星辰大海會沒有其他文明?”林邊沒想到自己會想到這么多,借著這個勢頭繼續(xù)道:“可能他們都躲了起來,隱藏了自己。那么為什么都隱藏著自己?都這么害怕暴露?宇宙中真的不能和平共處嗎?”
王明輕嘆,“就和我之前說過的,宇宙的尺度上連光的速度都顯得渺小,我們拿什么彼此信任?只能陷入無窮的猜疑,之前有位偉大的科幻家提出了黑暗森林理論,宇宙呀,就是這么黑。”
“哪管他死后洪水滔天,這些事情留給后人考慮吧,對方文明再先進也沒法這個世紀內(nèi)就來到這里吧。”
王明意味深長道:“你這就是自大了,自大才是文明發(fā)展的阻礙。”
“難道形勢真的惡化到這種程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呀,你畢竟是最頂層的那一撮科學(xué)家?!?p> “別亂猜,我什么都都不知道?!?p> “你知道很多東西?!蓖回5穆曇粼谒麄儽澈箜懫稹?p> 王明和林邊回過頭都帶著一絲驚訝,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兩天的焦點人物陳然,不過對方似乎并未收到輿論的影響。
王明扶扶眼鏡,笑道:“你不是在2號基地嗎,怎么來這里了?!奔词箘倓倿榱诉@個朋友大鬧一場,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林邊則是點頭和陳然打個招呼,同時也好奇的觀察著陳然,上次一唔太過匆忙,未曾仔細觀察這個傳奇的男人。
王明曾以他人生地不熟為由去陳然哪里,如今再想一想,正因為林邊不知道陳然的過往,才能不帶異色去和陳然往來。
陳然留著齊眉的劉海,五官較為深刻,只是偶爾的一搓頭發(fā)遮住眼睛,讓他顯得陰沉,這種氣質(zhì)也可能和他個人經(jīng)歷有關(guān)。
陳然遞出一個u盤給王明,“這是你要的東西,欠你的人情兩清了?!?p> 王明接過手仔細看了看u盤,輕笑道:“很爽快嘛,這些資料很寶貴的,我還真怕你塞些亂七八糟的種子進去糊弄我?!?p> “呵呵,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永遠這么無聊嗎?”
旁邊聽的著林邊都拉下了黑線,上次王明借陳然之手坑自己還歷歷在目呢。
不過他們交流的趨勢肯定是核聚變這些前沿知識,林邊只有引導(dǎo)話題,于是笑道:“陳然你剛剛說王明知道很多東西,他知道什么?”
陳然不答反問道:“王明在設(shè)計出具體核聚變構(gòu)造后,沒有自己組織人員進行實驗,反而拜托我來完成,這是為什么?要知道,即使有著這份構(gòu)造我也進行了兩年多才完成。”
言下之意是這兩年多王明窩在7號基地干什么,總不能天天喝茶吧。
“我是因為自己設(shè)計出這份構(gòu)造,自己反而產(chǎn)生知見障礙,由你再進行實驗修改,反而能更快的成功?!蓖趺鲹u搖頭,“7號基地的保密程度不高,我不可能在這里進行什么秘密實驗的,我只是配合軍方實驗一些無人飛行器的性能,這在外界報紙都是有刊登的?!?p> “我沒說你進行什么秘密實驗,那位路上校不是個簡單人物,共事這么長時間,你肯定知道一些東西。”
“他是軍人,條例限制,我能知道什么?!蓖趺靼製盤對著月光照了照,一臉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就沖這個樣子,林邊好想給他一拳,這就差擺著臉說我知道我知道了。
“老王,大熊貓,說說唄,這里沒外人。”
“不?!蓖趺饕荒樅迫徽龤饪粗诌叄屓瞬唤麘M愧,“……你不就是外人唄?!?p> “什么?”
“你看我和陳然是多年知交好友……你……”
林邊伸出手掌,“你見過沙包大的拳頭嗎?”
陳然單手扶額,嘆了口氣。
“陳然你嘆氣做什么?!蓖趺骱苷J真的問道。
林邊認真答道:“可能受不了你這種憨批,逗逼?!?p> “你還好意思說我?!?p> 陳然伸出兩個手指頭,指向兩個二貨說道:“行行行,我說說我知道的吧,兩位停止你們的表演。”
“據(jù)悉,目前對天外文明的關(guān)注只是各國政府第二關(guān)注事件,他們的優(yōu)先關(guān)注是一個神秘組織,噩夢凝視?!?p> 林邊心頭微震,脫口而出:“這個組織有什么特殊的,竟然讓各國政府這么忌憚?!?p>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懷疑他們擁有超自然力量,能夠操縱人的夢境?!标惾灰彩请y以置信道:“曾經(jīng)他們讓過不少人在睡夢中無聲無息的死亡,或者直接操縱他人進行一系列襲擊事件,甚至有幾位著名人物都中招了”
操縱?林邊腦海里閃過的是一雙沒有絲毫感情的眼眸。
王明笑了笑,“超自然,我倒是不信。據(jù)我推測,這極有可能是一種影響腦電波的超高技術(shù)?!?p> 陳然瞥了他一眼,“既然是超高技術(shù),那么就不是我們?nèi)祟惿鐣壳暗漠a(chǎn)物了,這是軍方意志調(diào)查的結(jié)果?”
王明說道:“說實話,你們不能太小瞧國家的力量了,他們知道的比你們想象的多得多?!?p> 林邊看著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有個大膽的想法,“難不成這個組織的技術(shù)來自天上?”
陳然點點頭,“目前不排除這個可能,或許……”
王明接道:“或許已經(jīng)有了一部分人背叛了人類文明?!?p> “背叛,嘿嘿。更像是一群裝模作樣的……巫師,歷史這么悠久,古代的智慧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驚人?!?p> “那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绷诌吥唬绻媸悄莻€文明傳遞技術(shù),那么毫無疑問,按照之前討論的宇宙黑暗的現(xiàn)實,留給人類的時間也就這幾個世紀內(nèi)了吧。當然,陳然所說的所謂巫師實在令人無法置信。
三個人都少見的沉默幾分鐘,至于各自有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良久,王明終于開口。
“那我也說一些實際的吧,噩夢凝視和天外文明有沒有聯(lián)系我不知道,不過這個組織最近確實變得很危險?!?p> 他看了下林邊,“內(nèi)部消息,他們不再滿足于以前的恐怖襲擊,已經(jīng)制定了個計劃,準備逐步清理我們的科學(xué)家等一批精英力量?!?p> 林邊悚然一驚,這就是路永遠讓自己問王明的結(jié)果?那天那伙神秘人就是所謂的噩夢凝視?不過既然有那種匪夷所思的超技術(shù),還用得著在現(xiàn)實中對付自己嗎?直接讓自己在睡夢中無聲無息的死亡不就好了嗎。
“從路永遠那里知道的?”陳然顯得很淡然,“難不成7號基地和8號基地召開討論會聯(lián)誼會就是軍方的防范措施?”
“不然你以為呢,得到情報的第一時刻上面就做出了對策,從不同地方把他們大老遠的運過來,在基地能做出我們最完美的應(yīng)對。不過已經(jīng)這么多天了,仍然還沒見他們動手。
陳然笑了,少見的笑了,“做出應(yīng)對?完美的應(yīng)對?你剛剛還說我們不能自大,夢境中殺人,你們能怎么應(yīng)對?”
王明沉聲道:“基地下面有一臺我們改造過的大型電波干擾器,如果有用,代表著他們不再是噩夢,軍方為這一天準備了很久?!?p> “如果沒用呢?”
王明再次沉默。
“你們打住,我有個問題?!绷诌叾ǘㄉ?,問道:“我不管這個組織是一群巫師還是一群叛徒,那為什么我在這里,我只是個普通的研究人員,和大廳里那些精英不知道差了多少?!?p> 陳然搖頭,“這個就沒人知道了。”
王明也是搖頭,“我也不清楚,路永遠親自去接應(yīng)的你,你肯定有什么特殊的。”
“特殊?”林邊苦笑道:“別和我說我有什么超能力,能能對局勢有影響。”
“說不準。”陳然淡淡道。
“我建議你別往那里想,可能你們材料中心的人員比較重要吧?!蓖趺饕残πΓ拔铱茨銧顟B(tài)不是太好,最近休息的不是太好嗎?”
“可能是上次的后遺癥,總是睡不好……”
睡不好?林邊打了一個哆嗦,總感覺忘了什么,就像自己本來不知道噩夢凝視的名字還感覺熟悉。
林邊也感到疲憊,就順即道:“算了,陳然在這陪你,我就先下去休息了。”
等著林邊下了樓梯看不見人影的時候,陳然背對遠方的星空,無數(shù)星光點綴在他的周圍,像是這黑幕上的一幅畫。
“說說吧,這家伙有什么特殊,你不可能不知道?!?p> 王明習(xí)慣性扶眼鏡,“我也不清楚,路永遠拿到的收到上面的保護科學(xué)家的名單,上面林邊的名字單獨列出?!?p> “呵呵?!?p> “陳然。”王明突然問道:“你還是你嗎?”
“什么意思。”陳然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我知道,你從小就內(nèi)向,但那些過去種種畢竟是過去了。噩夢凝視的宗旨是視整個社會為噩夢的,我怕你走上歪路。”
陳然抬頭,看見的只有王明眼神中的光芒。
陳然第二次露出笑容,“看來政府和軍方對我的監(jiān)視從未停止過呀。葉先生拜訪過我兩次,不過你們應(yīng)該還沒能調(diào)查清楚葉先生吧?!?p> 王明一收平時所有的玩世不恭,“在史書邊緣一直有著這個人影子,這想必你也清楚吧,也許你說的對,歷史這么長,古代的智慧或許超出我們的想象?!?p> 陳然露出玩味,“那噩夢凝視是古代智慧還是天外文明呢?!?p> “對我來說都一樣?!?p> “對,都一樣。你放心,我的理想是制造永不熄滅太陽,讓我的黑夜永不到來,其他的,嘿,你不用擔(dān)心?!?p> 林邊的腦子有點晃,就像通宵玩手機或者對著電腦屏幕之后的那種酸爽。
晃晃悠悠的回到房間,整個人忍不住打哈欠,就是總感覺忘了什么。
睡吧,心中一但響起這個念頭,就整個人控制不住自己,一頭栽倒床上。一陣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風(fēng),將桌子上的書吹起來幾頁紙,久久才平息。
東君一如既往的不在,但是這次聚集是湘君自己召集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長桌上的氣氛很靜默,沒有人開口,但眼神的交流就已經(jīng)足夠了。
你還是你嗎?
我知道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
我們該怎么辦?
湘君終于忍不住開口,“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
山鬼低下了頭,“東君才是我們的首領(lǐng)?!?p> “不,他不是?!贝笏久幃愋Φ溃骸安贿^之前的噩夢瘟疫計劃還是可以實行的,那里竟然有一臺……,看來東君得到了不少恩惠呀?!?p> “我們要將剩下的石板人選挑好,多一份力量。”湘夫人也帶著詭異的表情,不過沒說出的是,多一份力量,在東君面前就能多一份底氣。
“噩夢瘟疫的載體也要選好?!庇腥搜a充了一句。
落日余暉灑在這里,時光靜止在黃昏之國,他們在這里密議,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一個神話,在黃昏的宮殿里,王們頻繁的聚集,不久,主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