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fā)現(xiàn)星空中不明旅行者已經(jīng)有一年時間了,這段時間它們一直以約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前進,很快便距離家園幾個天文單位了。不過它們正在減速中,大概仍然要一年時間才能抵達。
對于與外星文明接觸會對本文明造成什么影響,這是難以預(yù)料的,但可以肯定,結(jié)果非同小可。因此,長老會決定先保守秘密,避免造成秩序混亂,以便于能做出各種準備。
作為長老會的資深成員,卡多和莫無疑有著了解這份情報的權(quán)限,可他們對旅行者的到來代表善意還是惡意有了分歧。
卡多認為家園應(yīng)做好準備,完善近地軌道防御措施,組織外太空作戰(zhàn)艦隊,不能讓這群“流浪者”靠近,因為它們代表著未知,而未知,便是危險。
不過在莫看來,旅行者可以在無垠的星辰大海中跋涉,文明等級明顯高于家園。文明的提升不僅僅是科學(xué)技術(shù)的發(fā)展,更有的是極高的道德水準。它們的來到,可以幫助我們走出目前的發(fā)展停滯的困境,帶來更先進的思想。
他們兩的分歧也是長老會內(nèi)部人員的主要分歧,雙方討論,辯論了許久,誰都無法說服對方那一派,就差上演全武行了。
這種背景下,長老會決定召開聽證會,決心統(tǒng)一意見。
卡多走在家園底層,掐著時間準備回上層長老會總部參加聽證會。
家園的上層是真的在上層,底層是真的在底層。
底層就是在陸地之上,通過無數(shù)巨柱支撐上層,實際上,光從力學(xué)角度這基本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種巨柱的無數(shù)是相當于整個家園行星而言,目光所及之處能看見兩三個就不錯了,況且上層也有不少建筑。
但是家園硬生生通過核聚變能源站,輸送近乎無窮的能量來使上層建筑磁懸浮,加上質(zhì)量低強度高的納米級材料支撐,才在百年完成這一壯舉。
放眼望去,家園的天空被分割成一塊塊的,無數(shù)高樓大廈矗立在天空,一條條懸浮通道連接,一列列懸浮飛車穿梭。
不過對比上層的壯觀,下層就荒涼落后的多,黃昏落下,更添加一份暮氣。
當年這里是流放罪犯的地方,這里的家園公民也基本是罪犯的后代,長老會只會加強對這里的守衛(wèi),而不會關(guān)心這里的生活質(zhì)量情況,更不會改造這些落后于時代的建筑。
卡多是下層出身,受盡劫難才爬上長老會,所以比任何人更珍惜現(xiàn)在的身份。
走到一個光柱前,光柱內(nèi)有通道來往兩層,但是守衛(wèi)相當嚴格,家園法律規(guī)定,下層人不允許無故踏入上層。
“嘿,先生,不允許靠近光柱通道?!?p> 兩輛懸浮巡邏車飛了過來,兩名警衛(wèi)端著激光槍對著卡多。
卡多不敢動,因為出身下層的他見過不少下層人就是因為在警衛(wèi)問話的時候,被警衛(wèi)懷疑要襲警而擊殺的,警衛(wèi)擊殺下層人,不需要太多證據(jù)。
“先生們,下午好,我是長老會近地軌道部隊副指揮官卡多。我來下層監(jiān)督近地軌道炮的安裝情況,現(xiàn)在著急回長老會參加會議。”
一個警衛(wèi)打開巡邏艇信息光影,查詢了卡多身份,然后敬禮,“卡多先生,請?!?p> 另一個警衛(wèi)也收起了槍敬禮。
當然對于為什么副指揮官身邊沒有親衛(wèi)會感到奇怪,不過他們沒有多嘴。
卡多重新恢復(fù)姿態(tài),拿起自己的虛擬模塊走進了光柱通道。在上升的時候,透過透明窗口看到那兩個巡邏艇又飛往別的地方驅(qū)趕著妄圖接近光柱的下層人。
他知道,這種巡邏艇,下層世界的上空,飄蕩著成千上萬個,維持著下層的秩序。
剛上去,莫就在等待著卡多,靠在自己私人懸浮飛車的旁邊,慢慢道:“快上車吧,聽證會都要開始了?!?p> 莫是卡多少數(shù)不需要卑躬屈膝的上層人朋友之一,他們是真正的朋友,以前在下層世界平亂的時候兩人都互相救了彼此不知道多少次。
卡多也是笑道:“去長老會那么早有什么用,看那些就喜歡互相扯皮的長老怎樣互相推諉的?忘了,你也是長老之一?!?p> 莫出身世家,現(xiàn)在在長老會占了一個位置代表著家族利益。
“還是去早點吧,這次你的上司鋒指揮官回來了?!蹦氐蛪旱吐曇?,“鋒上一次平亂受的傷復(fù)發(fā)了,這次要推薦一個指揮官代替他?!?p> 卡多也是無所謂,直接上車,“和我又沒什么關(guān)系,我不是出身上層,當上四大副指揮之一,哪怕是最清閑的副指揮官,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p> 莫開動飛車,悄悄道:“那可不一定?!?p> “什么情況?難不成長老會終于肯打破各個階層的隔閡了?這可是動了你們這些世家的利益?!?p> “別把我說的和他們一樣,這一次另外三個副指揮后面都有不同世家的支持,大家僵持不下,有人出主意想讓一個沒有背景的人上任,這樣就不用扯皮了?!?p> 卡多不屑道:“那就是一個傀儡,最后肯定要被大世家支持的副指揮架空,就長老會的德行?!?p> “至少那樣你就能成為長老,真正的成為上層人了?!蹦馕渡铋L的道:“到時候肯定有一位副指揮是我的人,我會讓他全力幫助你,助你掌控實權(quán)?!?p> 卡多偏起頭,看著腳下不知道多遠的破舊下層世界,淡淡道:“無所謂了?!?p> “坐穩(wěn)了,先去聽證會!”
聽證會大廳呈現(xiàn)圓形,從圓外到圓內(nèi)高度遞減,以便所有的參與者都能毫無障礙看見中心,中心地帶承載了所有的目光,寓意著這里承載著保護整個家園的責任,沉甸甸的責任。
只是奇怪的是這一堪比古代競技場大的大廳這時候竟然只有寥寥幾十個人坐著,不過這也沒有顯得冷清,反而增添了肅穆感。
卡多和莫沒有坐在對立兩邊,而是隨意坐在兩個相鄰的位置,兩人沒有交談,都只閉著眼等待聽證會的召開,他們有預(yù)感,這是命運分叉點的時刻。
這個夜很長,不過再長的夜終究要過去,黎明的光還是刺破深沉的黑暗,預(yù)示著新的一天。
可能還是在外面睡了那么兩三個小時的緣故,林邊早上起來腰背仍然不太舒服,于是他決定了,心心念念要晨跑減肥的計劃推后,這周不進行了,雖然自己以往也是基于種種理由一再推后-拖延癥晚期,沒救了。
用完簡單的早餐后,林邊換好衣服,收拾好行李,他訂的是上午十點的列車,總不能耽誤吧。
輕車熟路的來到火車站,他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小時,干脆就在候車區(qū)的長椅上瞇一會。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男子,穿著破破舊舊的中山裝,靠近了林邊的行李,想要干些什么呢,卻又猶豫不決。
他一咬牙,手掌似乎還是伸向了林邊,受人所托還是發(fā)自本心?
這一刻他有些恍然,為什么走到今天這一步?
杜康本來是一個中學(xué)的數(shù)學(xué)老師,以教學(xué)嚴謹,為人師表著稱,而他的年紀也絕不會是看起來這么老,只是從那一次之后……
他有一個家境貧寒的女學(xué)生,可能是感嘆自己也是出身不好,于是動了憐憫之心,時常接濟她,不時的還幫她墊學(xué)費墊雜物費。
不過有一次偶然發(fā)現(xiàn)學(xué)生拿著自己接濟她的錢出入歌舞廳,身邊環(huán)繞一群群社會青年,他怒了,他給她留下一個失望的身影,自此不再幫助她。
杜康的手已經(jīng)十分靠近了,他知道,這片區(qū)域的監(jiān)控還在維修中,但手掌仍在顫抖,仿佛有無形的力量阻止著他。
那次之后,他正常上課正常生活,本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墒桥畬W(xué)生不久感覺到了老師的疏遠,遂即懇求老師原諒,但只換來杜康再一次失望的神色。
那一次,杜康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失望,因為對方見懇求不行就惡狠狠的威脅他,以對外宣稱自己侵犯她為條件,恐嚇自己給她買各種各樣的奢飾品。
他當然拒絕,手指敲著桌子搖頭道,為師者,有所為有所不為。
“為師者,有所為有所不為。”杜康這一次停止了顫抖,黯然低聲,“我為師,當有所不為,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就杜康猶豫不決的時候,林邊旁邊的人打瞌睡不小心一頭栽倒地上,把林邊附近的人都注意力集中過來,林邊見他離自己行李這么近,一驚,不會是扒手吧?
不過對這位的做法林邊還是無法理解,哪有扒手行竊還站這么久的,林邊有點懵的問道:“大爺,你好嗎?”
車站的幾位安保人員也聞聲趕來,當即喝問:“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林邊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是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杜康站在邊上,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拍拍林邊的肩膀,“沒事,我在開玩笑呢?!?p> 林邊一臉不解,這都是哪跟哪。
“我看見這個男的對著這個乘客行李看了半天,他肯定是個扒手。”后面的一個旅客把手指著杜康。
“對對對,我們看了半天了,他確實是小偷?!蹦莻€旅客的同伴也附和道。
看了半天?知道是扒手?然后也沒有提醒我?真當看戲呢。雖然提不提醒是人家的事,但林邊終歸不爽,這都是些什么人呀。
安保人員立刻對杜康道:“先生,請到我們保安處坐一下?!?p> 另一位安保人員也是對林邊歉意道:“這是我們的失職,不過也請你過來一趟,畢竟你也是事件發(fā)生對象。”
想到自己還有些時間,林邊也是輕輕點頭。
事情也不算太復(fù)雜,過了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杜康很是配合,安保人員也很爽快的把他移交派出所了。
之前請林邊去保安室的安保人員這次將送林邊回到原來的位置,他似乎認識杜康,唏噓的和林邊聊起了杜康的往事。
“………那一次后,那個女孩向外宣稱她被老師侵犯了。這還得了,立馬在社會各界掀起軒然大波,迫于壓力,學(xué)校解雇了他?!?p> “杜康一向為人剛正,在網(wǎng)上寫過不少辯解書,反擊那些不問事實就摸黑他的人。但網(wǎng)上的事你也明白,越描越黑,他一個人怎么可能說的過那么多人,最后都連累了他的不少家人都被人肉出來,為此丟了飯碗?!?p> “然后呢?”林邊問道。
“然后就變成這樣了,看他可憐的,都淪落到當扒手了?!?p> 那句有所為有所不為林邊聽的還算清楚,他不相信能說出這種話的杜康會是個侵犯學(xué)生的惡棍,在安保人員把他送到候車區(qū)的時候,他再次問道:“那后來事情澄清了吧,為什么……”為什么杜康還是這樣。
那保安輕笑一聲就走了,不忘回頭看了下林邊,:“有些人可不會記得他們做過什么過分的事情。”
“有些人不記得他們做過什么過分的事情?”林邊表示仍是不理解,這一刻總感覺不太舒服。
林邊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下,管那么多干啥,現(xiàn)在應(yīng)該高興點,這半年的出差終于要結(jié)束了,他半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機在搜索引擎上打上了杜康兩個字。
事情發(fā)生有些年頭了,三年前的事,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哪怕事情最后澄清了,都沒有一個學(xué)校愿意聘請他。這讓作為老師的杜康郁郁不歡,三年,三年里他也吶喊過,上訴過,上訪過,但得到的都是石沉大海,沒有人理睬他,于是三年來他頹廢,整日借酒消愁,最終本不富裕的他潦倒街頭。
現(xiàn)如今真的沉淪到偷竊了嘛?
外面是陽光大道,卻有人被拋棄在社會陰暗的彼端。
“唉!”
“旅客們請注意,受災(zāi)害影響,今天開往廣南的G1332次列車,G1336次列車,G1511次列車停運,請乘坐本次列車的乘客到車站售票處辦理退票或改簽手續(xù)?”
“停運給您帶來不便,我代表鐵路部門向您表示誠摯的歉意?!?p> 聽著空靈的廣播音,林邊掏出車票看了下,有些凌亂,沒錯,G1336是吧,我中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