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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拉與魔鬼

刺繡

諾拉與魔鬼 陳施豪 2151 2020-08-19 13:14:08

  ——她說,她會親自站在桑村口,看凱旋的他面帶微笑歸來,她一定要親手為她披上這件鑲繡著她用她的心血精雕細琢的披風,向全世界宣布,她的男人,是披靡的戰(zhàn)士。十八歲那年,他們相遇。夏至,太陽直射北回歸線,七月流火,桑村宜人的氣溫使人心頭愉悅?。她是桑村村長的女兒,卻

  沒有一絲嬌氣,乖巧的像一只小貓,心地善良,清秀可人,招人喜愛。他是一個自幼失去父母的孤兒,風餐露宿,但求有一個容身之所。

  她走在村頭的石板橋上,忽然看見了他,看見了這個她從未見到過的面容,陽光下疲倦而有些成熟的面容?!八菑哪膬簛淼??”她喃喃。陣雨過后的泥濘路很滑,她看著他小心翼翼如企鵝走路般可愛的身影,捂嘴竊笑。突然,他重心不穩(wěn),一個趔趄,一卷書籍從他扁扁的包囊中滑出,但他似乎專心趕路,并未發(fā)覺。她追上去,撿起書,輕拍他的肩,笑靨如花:“嘿,你的書掉了!”“謝謝?!倍Y貌卻平淡。她嘟嘟嘴,說:“你從哪里來?來桑村干嘛?”“我是個孤兒,不知從那流浪而來,想有一個棲身之所?!彼恼Z氣滿是疲憊和無奈。她想了想,說:“我父親可能可以為你提供住所,不過,你要為他工作?!薄罢娴膯??”滿心喜悅與驚訝,他問?!班?,跟我來。”回眸,相視笑。崇月帝五年。三太子加冠,舉國歡慶。

  五十銀兩的賀禮對普通家庭來說已經(jīng)相當于三天的伙食費,對于貧寒的他來說必然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他獨自踱步在桑村的小巷中,眉頭緊鎖,無助地想自己該如何熬過這一關。直到肩上輕拍的觸感將他從無奈中拉回現(xiàn)實?!霸跒橘R禮的事發(fā)愁么?不用擔心了,我已經(jīng)拜托我爹替你交掉了?!毕褚粓黾皶r雨,她的滑讓他心頭沉重的石頭落了地。他用力擠出一個微笑:“謝謝?!币琅f平淡如水,她卻品味出了些許感動和喜悅。她愉快地笑了,說:“對了,我爹還說你最近工作表現(xiàn)很好,他會考慮給你加些工錢!”

  他長吁一口氣,回想起一年多來她對他的照顧和幫助,讓他本已被無情塵世傷透的心開始漸漸愈合,暖流在身上的每根血管內(nèi)流動著。他抬起頭,看著她遠去時動人的背影,別樣的情愫涌上心頭,他下定決心,一定要保護好眼前的這個女孩,這個拯救了他的世界的女孩。崇月帝十年,崇月帝駕崩,二太子崇明繼承皇權(quán)。

  桑村,蝴蝶泉。

  她像只活潑的兔子一樣蹦跳著在花草叢中玩耍,像一個童心未泯的可愛小孩。他,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嘴角的微笑卻怎么也收不攏。玩累了,她跑到他身邊,將手中她親手編的柳條冠戴在他頭上,甜蜜地笑,說:“今天是你二十五歲生日,說吧,想要什么禮物?”他看著眼前的她,水靈靈的大眼睛一閃一閃地,粉嫩的嘴唇和臉頰讓他好像上前吻一口,但他終究忍住了悸動。他湊近一些,有些緊張地舔舔嘴唇說:“七年前,你讓瀕臨絕望的我重新看到了希望。七年了,你對我的照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報答。我想說,只要你快樂,就是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不管我有沒有資格,我都想說,我愛你。”

  她紅了眼眶,呆立半晌,緊緊地抱住他,淚流滿面。

  陽光靜謐的那個午后,他們的初吻,那么濃烈,那么真摯,那么純潔。崇明帝三年。戰(zhàn)爭愈演愈烈。

  她獨自憑欄倚簾,遙望著遠處的月亮,皎潔的月光灑在她心頭,如水冰涼。又是一個思念逆流成河的夜晚。

  她的身旁,擺著一件披風,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刺繡。一年了,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一邊想他,一邊將自己的心血傾注于這一針一線之中,無它。這一切的堅守,只因他的那一句“等我”。她一直在等他回來,她也堅定不移地相信,他會回來,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繼續(xù)譜寫他們的雪月風花。

  刺繡上,牡丹花開得如血般妖艷。

  君不見牡丹開一生,有人為你等:君不見,夏雨秋風有人為你疼。

  崇明帝四年。戰(zhàn)爭進入尾聲。

  ?那天晚上,當她收回最后一根線,她得知,這一戰(zhàn),兇多吉少。崇明帝五年,三太子崇風篡位,取名國號“沐”。

  當她得知他失蹤后,她發(fā)瘋似地跑到被鮮血染紅的戰(zhàn)場尋覓他的尸體,直到人們發(fā)現(xiàn)她暈倒在地上。她不吃不睡,三天三夜,流盡了她的眼淚。

  三天后,人們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安詳?shù)氐乖谌藗優(yōu)樗⒌牧沂勘?,她的手臂緊緊環(huán)抱著他的墓碑?,怎么也分不開。

  在石碑上,刺繡著牡丹的嫣紅披風在凜冽的寒風中,招展得妖艷而凄涼。

  “你從哪里來?來桑村干嘛?”

  “不管我有沒有資格,我都想說,我愛你?!?p>  “等我回來,好么?”

  ……番外:

   崇風帝四十二年。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踱步進桑村,顫抖的手和布滿皺紋的臉無不顯示出這個生命飽經(jīng)風霜的歲月痕跡。

  他走到一座同樣被歲月磨了棱角的石碑前,撫摸著上面他和她的名字,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已淚流滿面。

  其實,多年前的那場戰(zhàn)役,他并未死,而是逃亡了鄰國。許多年來,即使忍辱負重,即使清貧得露宿街頭,只因臨別時她堅定等待的眼神,他從未放棄過。他始終堅定地相信,遠處的她,一直在等著她,與她仰望同一輪明月,懷著同樣的心情,念著同一個過去。

  這個老者便是他。

  他曾經(jīng)暗暗發(fā)誓他一定會回來與她廝守到盡頭,哪怕他們都已認不出彼此的容顏??扇缃?,他回來了,她卻已不在這個世界??v使我有千般留戀,你已忘了我。

  他凝望著那件已殘破不堪卻仍在風中獵獵作響的披風,望著上面那朵妖艷的牡丹,望著她唯一留在這塵世上的刺繡,望著那一行金邊小字:“不論如何,我只要你回來”,淚拆成兩行。

  情真意切,繡不盡鴛鴦針。

  三天后,他再次失蹤,此后,便再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有依然迎風綻放的牡丹刺繡,告訴人們,他們曾深深地愛過。

  只是,縱使我有千般留戀,你已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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