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次日,季清歡起了個大早,又是忙活做早膳,又是忙著仔細(xì)存放賀五的生辰禮物。
季清歡匆匆吃過粥和饅頭,她便跟著一道上了賀書禮坐的馬車。
五六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從寧陽侯府出去。
季清歡摟著懷里沉甸甸的金絲楠木盒子,坐在馬車靠簾子的角落里,趁著賀書禮閉眼休息的空隙,她悄悄挑開簾子往外看,就像籠中鳥兒歪頭觀望外面的世界。
賀書禮陡然睜開眼,冷不丁開口問道:“你很想出去玩?”
季清歡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賀書禮在主動跟她說話,便扭頭答說:“有一點(diǎn)?!?p> 眼下凌霄院沒有別的丫鬟伺候,她還不敢表現(xiàn)出自己想離開侯府,她怕惹賀書禮,畢竟賀書禮并非常人,異常的變態(tài)。
當(dāng)下無人言語,一路順利地坐到了寧陽侯府在京都郊外的莊子上。
這一處的莊子沒種很多農(nóng)作物,大部分地方都用作騎射場地和種植梅花等觀賞性樹木,因此莊子上佃農(nóng)不多。
往年冬天寧陽侯府的爺們兒還愛上莊子騎馬打獵,常在莊上小住,別院也是精心修筑過的。下了馬車,侯府的人都進(jìn)了別院。
今日王氏請了賓客,客未至。
她和孫氏先領(lǐng)著小娘子們一起在西次間,爺們兒則在東次間說話,由何書記照管著。
東次間,賀五就在窗邊,他和賀書記幾個都是騎馬過來的,到有一會子了,眼下正同兄長說話,眉目舒朗,笑起來頗為風(fēng)流。
賀書禮懶得在眾人前說話,找了個角落和蕭山獨(dú)自待著,吩咐季清歡去把生辰禮物給賀五送上。
季清歡憑借上次在牡丹宴上的記憶,認(rèn)出了賀五,她捧著盒子上前,心里記著胡媽媽的囑咐,便道:“祝福風(fēng)吹一歲去,賀家兒郎醉逍遙。書觀夏月青煙繞,章涌清貧眾醉曉。賀詞彈奏心之曲,五仙蔭德水長流。爺逢五弦琴繡袋,你且欣然傾耳聽。生逢盛世歌伴酒,日新月異爭上游??祚R加鞭織錦繡。樂為新銳拓荒牛?!?p> 賀五笑著挑眉,朝季清歡望過去,笑瞇瞇道:“你這丫頭跟誰學(xué)的漂亮話?小嘴怪甜的?!?p> 賀四知道季清歡是賀書禮的丫鬟,他可沒忘記牡丹宴的事兒,便過來冷嘲熱諷道:“不過鸚鵡學(xué)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五弟有什么好夸她的?!?p> 季清歡低頭腹誹,都是一堆什么狗東西,聚眾調(diào)戲她,相比之下,賀書禮這點(diǎn)倒是好得多。
季清歡可不是任人輕侮的性格,說道:“五爺謬贊,奴婢不過是在三爺跟前偶爾聽了一耳朵,本來代三爺向您賀生辰心里還有些惴惴不安,是三爺說您乃端方君子,心胸寬闊,斷不會自降身份在言語上與區(qū)區(qū)一個丫鬟過不去,奴婢才敢斗膽代言?!?p> 鬼才相信季清歡的話,賀書禮會跟一個丫鬟廢話這么多?
這伶牙俐齒的丫頭,明里暗里都在譏諷賀四狹隘不自重身份呢!
賀四當(dāng)然也聽明白了,一個丫鬟就敢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諷刺他,讓他顏面何存?
他猛然起身,黑著臉道:“你這賤婢,誰準(zhǔn)你頂嘴!信不信爺現(xiàn)在就抽你!”
聽到這些季清歡一臉委屈地看著幾個爺們兒,她哪里頂嘴了嘛?
一個大男人,說不過她就要大人,真是沒度量,心胸狹窄。
季清歡有些惱了,默默地把賀書禮也順帶著罵了一遍,她可是凌霄院的丫鬟,都被人欺負(fù)成這樣了,這家伙怎么還不來替她解圍。
賀書禮扔下手里玩意,他示意蕭山推著他過去,看著賀四眼神不善地說道:“你自己也是鸚鵡學(xué)舌的人,何必平白無故拿我的丫鬟撒氣?”
熟悉而冷淡聲音在季清歡身后響起,她莫名地趕到安心,組角悄悄的翹了起來,繼續(xù)垂頭不語,有賀書禮上陣,她大可以置身事外。
賀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當(dāng)年他們一起在族學(xué)讀書的時候,唯有賀書禮能每一次都與先生對答如流,要算起來,他可不就是鸚鵡學(xué)舌的人么!
不過那都是六年前了,賀書禮竟然連陳芝麻爛谷的事兒都要提,賀四黑著臉,不悅道:“今非昔比。三哥,我不過是調(diào)侃這丫鬟兩句,你這般在意做甚?你這般在意可是很容易讓人誤會。”
季清歡撇嘴,這是調(diào)侃嗎?分明是想讓賀書禮難堪,賀三可不是站著任人打的性子。
賀書禮嘴邊勾起一個不屑的冷笑,他交握著雙手,眼尾微挑,問道:“哦,是嗎?誤會?今非昔比?當(dāng)真?”
賀四欲言又止,今非昔比當(dāng)真,可在賀書禮面前,還當(dāng)真不是。
七年前,賀書禮便名滿京師,先生們都斷言,他當(dāng)時若參加科舉,至少可中舉人。
現(xiàn)在的賀四,但目前為止也只是秀才而已,并且自己只比賀書禮小一歲。
資質(zhì)平庸與天賦異稟,如何比得?
賀四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提“今非昔比”,他扯著嘴角道:“我只是就事論事?!?p> 賀書禮淡聲道:“難道我這不正在就事論事么?”
“你!”賀四氣結(jié),并著兩指,發(fā)顫地直指賀書禮。
賀四氣得滿臉漲紅,而且他的親哥哥賀二眼光一直流連在季清歡身上,并未幫腔。
他遷怒于季清歡,看著她怒道:“這丫鬟不過臉生的標(biāo)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從前在二房便輕浮下賤,實在不適合伺候人,索性就在莊子里配了人算了?!?p> “……”
季清歡無語,我他嗎法克,自己說不過,就來污蔑她,憑什么就斷定她金玉其外了?她若輕浮下賤還能冒著生命危險到凌霄院去?又憑什么把她配人?不過仗著自己出生在侯府。
屋子里已經(jīng)劍拔弩張,當(dāng)下無人說話,季清歡細(xì)細(xì)的聲音像是從地里冒出來,她道:“奴婢不是敗絮其中,奴婢也不輕浮?!?p> 這下子眾人更加安靜了。
賀五突然放聲大笑,胳膊擱在桌子上,揚(yáng)眉笑問季清歡:“那你且說說,怎么個不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