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下過一陣暴雨,空氣里的燥氣消除了幾分,但熱氣卻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干烤過后又清蒸了一遍,楊彩月便全熟透了。
許茗雨看著衣衫被汗水浸透的楊彩月,終究是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她的手肘:“月月,其實楊叔也是為了你好,你真的沒必要這么倔?!?p> 楊彩月卻是如同沒聽到許茗雨的話一般,只是伸展了伸展腰肢,便又拿起了那平日里覺得不算沉重,今日卻成了大負(fù)擔(dān)的金屬質(zhì)法器,小心的用她那不多的靈力控制著法器給腳下的靈稻灌入促進生長的靈液。
許茗雨氣的跺了跺腳:“楊彩月你給我聽著!我不是被楊叔收買了來做說客的,而是因為作為閨蜜,我不想看你這樣犯傻下去了。”
“那陸追云模樣也還過得去,也已經(jīng)進了炎陵閣外門了,未來資質(zhì)再差,也是個實打?qū)嵉男奘?,跟了他,最起碼你不用再當(dāng)這每月靈石不過半塊的護靈工,最起碼你以后也能摸到那除了注靈器以外的,真正意義上的靈器了?!?p> 見許茗雨真的急了,楊彩月也不好再裝作沒聽見了。
她拆下了頭上挽著發(fā)髻的木釵,任那被汗水浸了而顯得更是烏黑的秀發(fā)散開,拿著手里木釵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著。
等緩過了氣兒,這才抬眼看著許茗雨笑著打趣道:“我也沒說你是楊叔派來的說客啊,你看看你的急的,直接說了這么長一大段,不會是你看上了陸家那小子吧?說真的,要是你真的看上了陸追云,我跟楊叔說說,換你得了?”
許茗雨氣的忍不住輕捶了楊彩月一陣:“沒一點正經(jīng)的!再說了,我要是有你這么好看,要是陸家看上我了,我肯定去了!你啊你啊,就不能好好想想么?”
看著著急的許茗雨,楊彩月突然覺得有些落寞。
眼前這個女子是她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可她依舊覺得,許茗雨并不懂她。
楊彩月自然是有認(rèn)真考慮過這件事兒的。
她不是一個喜歡空想的人,甚至她自認(rèn)為自己比多數(shù)同齡人都要務(wù)實。
可務(wù)實,不代表要走那條所有人都要她走到那條所謂的合理的路。
她不討厭當(dāng)一個賢妻良母,不討厭為了家庭生活忙碌。
可是另一條路上的風(fēng)景,她更想去看看。
沒有高下,只是隨心意。
她是務(wù)實的,所以她已經(jīng)想過了走那條路最壞的結(jié)果。
而且她認(rèn)真的思考過了,那結(jié)果是她愿意為了這可能看到的風(fēng)景付出的。
那最壞的結(jié)果沒有嚇到她。
所以她堅定的選擇了自己想走的那條路。
當(dāng)然,這在別人看來,便是固執(zhí),偏執(zhí),執(zhí)拗。
甚至是傻。
傻到連她的閨蜜和最親的親人都無法理解。
不被理解,那便依著別人的誤解去表達吧。
這樣最起碼不至于心累,而且更省心。
“我就是這么固執(zhí)的一個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我認(rèn)定的事兒,沒改過的。你也不用勸我了,我不會去陸家的?!?p> 許茗雨果然也沒再勸說,只是沒好氣的點了點楊彩月的眉心,頗有些望子成龍不成功的家長模樣的搖了搖頭:“你啊你,早晚吃虧了你就明白了,有你后悔的時候。”
楊彩月傻傻的笑了笑,然后挽起發(fā)髻,插上木釵,再次忙碌了起來。
可今天似乎是上天注定了要讓楊彩月無法專心,兩人又忙了不過半個時辰,許茗雨突然激動的拉了拉楊彩月,然后沒等楊彩月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什么事兒,她便又沖著四五階梯田下的一個孤零零的身影揮了揮手,同時高呼了起來:“陸追云,我們在這!”
聽到名字,楊彩月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
當(dāng)下便皺了皺眉。
她倒不是討厭陸追云,也不是覺得見面別扭,只是她覺得許茗雨的反應(yīng)有點太過激了,萬一陸追云只是路過,她這么一喊不就有點太尷尬了?
“你別喊了,人家說不定只是路過,這樣多別扭啊。”
許茗雨卻是再次點了點楊彩月的頭:“你是真的傻了吧,陸家住在山腰的炎陵鎮(zhèn)上,炎陵閣在山頂,出山的路在西邊山腳的裕村,他來這東山麓除了找你還能有什么事兒??!”
經(jīng)過許茗雨這么一分析,楊彩月也是覺得有些羞愧。
這東山麓除了他們豐村也沒別的去處了,陸追云確實也沒什么別的理由來這里了。
而在楊彩月思考的功夫,陸追云便已經(jīng)來到了兩人跟前。
楊彩月和陸追云還沒開口,許茗雨便笑著跑開了。
這樣一來,場面著實就有點尷尬了。
不過楊彩月心中主意已定,想了想便壓下了心里的那一絲別扭,抬頭看向了陸追云。
陸追云個頭不高,模樣也算周正,但也稱不上好看,身形頗為結(jié)實,看起來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敦厚。
這感覺和楊彩月第一次見到陸追云的時候沒有什么變化,而這毫無變化的感覺更讓楊彩月有堅定了幾分自己的心意。
敦厚是個很不錯的品質(zhì),可楊彩月自問不會因為敦厚而愛上一個人,更不會為了敦厚而付出一生。
“你......怎么來了?!?p> 楊彩月本來是準(zhǔn)備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的,可是看著陸追云那讓她也提不起厭惡心思的臉,終究還是換成了寒暄。
陸追云則是輕輕的笑了笑,然后短短的對視便是又覺得有些不適,移開了眼睛,低聲說道:“那個......我是來說些事兒的?!?p> “兩家原本不是商定的今天聚一起討論咱們兩個的事兒么?”
“在這之前,我想先和你談一下。”
“首先,我想先道個歉,這婚事是家里人催著定的,我一直都是反對的,可是沒能拗過家母,還是打擾到了你,所以很抱歉?!?p> “其實都怪我最初口快,那天遇見你之后,我跟朋友聊天的時候,提了一句偶遇到了一個漂亮姑娘,性格很好??烧l知道家母知道了之后,在我朋友那追問了許久,然后有了這么一檔子事?!?p> “我一直在努力說服他們,可是沒能成功。”
“所以今天我本是準(zhǔn)備在這聚會上將這事兒擺明的?!?p> “可是后來想了想,這事兒對你實在太不公平了,本來就是我的錯,若是我今天這么一鬧,你怕是要受到更多的委屈了。”
“所以我想了想,然后決定先來告訴你,我想說,要不由你先說拒絕,這樣一來,之后你最起碼能少承受點閑言碎語,這樣我也好受點。”
“當(dāng)然,我也知道你本來對我也沒別的心思,那天不過偶然相遇,閑談了幾句,我可沒自戀到覺得你會喜歡我?!?p> “我這次來,其實也是為了打消你的顧慮,怕你到時候不好意思開口?!?p> 楊彩月臉上最初掛著的客氣的笑容徹底的僵硬的固定在了那里。
她無法形容自己現(xiàn)在心情。
她是高興的么?
或許是的,這婚事雙方都沒心思,要能成了那就太奇怪了,這樣她最近最大的問題便已經(jīng)解決了。
可是真的高興么?
倒也沒那么高興。
因為雖然陸追云考慮的十分周全,也完全是考慮了她的感受才這樣講的,她找不到半點可埋怨的地方。
可陸追云越是講的客氣周全,楊彩月越是覺得有些羞憤。
“難道我就這么沒有魅力”這樣的疑問楊彩月沒有這么想過。
“說的很好但意思不還是看不上我”這樣的想法楊彩月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可她依舊是越想越覺得別扭。
可偏偏無處反擊。
甚至覺得自己不該反擊。
而這樣的感覺,在一瞬間差點讓楊彩月難受爆炸。
這種難受和已經(jīng)不愛的戀人搶先說分手的失敗方的感覺有九分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