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紅(2)
小城看上去挺安寧的。
我找到了霜陌以前的房東,一個叫麗莎的五十多歲的白人女子。麗莎身材微胖,操著典型的東南部口音,是個很健談的女人。這里華裔不多,我假裝要租房,巧妙地把霜陌的話題引了出來。
五年前,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國男子帶著母親住進了這個小城。
“漢斯人很好,對他母親好,對我們也客客氣氣的,有時還幫我們干干園子里的活兒。他從來不拖欠房租?!丙惿瘎傉f完,又補充道:“他在一家餐館里工作,他的母親不大見人。他們在這里一直住到她過世?!?p> “漢斯的媽媽聽起來年紀也不算太大,怎么就……”
“她是生病去世的。那一陣,漢斯非常傷心。沒過多久,他就搬走了。不過我知道他沒有走遠,那天我去那家餐館時還看到他?!?p> 麗莎無意中聊敘的這許多,成了我寶貴的資訊。
我在小城另一端的一個簡易汽車旅館里落了戶。這天傍晚,我穿上風衣,包上頭巾,只有半個臉露在外頭。我進了那家叫大新的中餐館。
餐館里有兩三個華人,大部分顧客是白人和南美人。
我在離柜臺較遠的地方坐了下來。一個華裔男子走了過來,我一眼就認出了他:我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兼仇人霜陌;仇人,因為如果不是他,愛我的父親至今仍然會健在,母親也不會哀極而故。
仔細再看一眼,霜陌看上去老了不止五年。
他已經(jīng)近在咫尺,我的心怦怦跳了起來。還好,它在我體內(nèi)作響,外人聽不到。
“女士您要點什么?”他用英文問,語調(diào)是從來沒有過的和氣。
我用手指了指菜單上的一樣。
“炒飯,還要點別的嗎?”
我又指了指豆腐海鮮湯。
“好的。您稍等片刻,飯菜隨后就到。”
他轉(zhuǎn)身走了,我的血也涌上了腦門。不過這一次,我身上沒有帶槍。一是還沒有準備好,二是,在這個寧靜的餐館里濺血不是我的意愿。
我心不在焉地匆匆吃完那頓飯,便回到了旅館。
我關(guān)好門,在靠椅上坐了下來。我回想著霜陌的聲音和樣子。這是第一次我看到他對我和顏悅色的樣子——確切地說,他不是對我和顏悅色,而是對他的一位顧客和顏悅色。
根據(jù)麗莎的敘述,霜陌儼然是一個非常好的人,一個對家人對鄰居都好的人。不過在我看來這些都是假象。換句話說,霜陌是戴著面具的;他的真實內(nèi)心,只有我這個從小受他冷漠的人才知道。“好一個漢斯,哈!”我獰笑了一聲。
時間在我的等候中慢慢磨失。
我看表:晚上九點三十五分。記得大新餐館門上寫的關(guān)門時間是晚上十點。我走到樓下,進車打火,再度朝大新開去。
我在餐館邊上一個暗處泊了車。明處一棵掉光了葉子的樹,在夜燈下?lián)u晃著怪異的枝杈。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餐館里面已經(jīng)沒有客人。我又一次看到了霜陌??礃幼?,他正準備要下班。我的眼睛片刻不離地圍著他轉(zhuǎn)。
大約十分鐘后,他出來了,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那里有一排停車場,我看見他進了一輛小車。車燈亮了,他的車駛出停車場。我換上檔,跟了過去。
我跟在他的車后面,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他的車開過市區(qū),進入了市郊的鄉(xiāng)間路。走了大約五個英里,他拐彎進了一個岔道。我怕他發(fā)現(xiàn),沒有跟進那個岔道,而是在岔道入口的另一邊停了下來。
四周一個人都沒有,我調(diào)轉(zhuǎn)車頭,將車停在路對面,然后往岔道探頭望過去。我看見霜陌走到一棟房子外,開鎖進門。
真是天助,竟然讓我跟蹤得手,發(fā)現(xiàn)了他的住處!
不過這次,我仍然沒有下手。因為,我還是沒有準備好。
虔謙芊芊
我的長篇歷史小說《二十九甲子,又見洛陽!》也在起點,本書介紹頁面有鏈接,一軸歷史長卷,風格迥異,歡迎您去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