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夜游魂

　　現(xiàn)世約有三千萬游魂。據(jù)蘇林了解的游魂知識：游魂，遺靈也！

　　乃是上古至今，去世后不愿進(jìn)入靈域而滯留現(xiàn)世、游蕩人世的鬼魂。

　　百年之前，滯留的鬼魂一直向人世抗議“鬼魂”這個稱謂，他們認(rèn)為“鬼”字是蔑稱，是不尊重。

　　鑒于游魂法則數(shù)未變，游魂在人世地位低下的律條沒有變更，抗議持續(xù)了幾千年也無人理睬。

　　直到一百來年前，世界開始現(xiàn)代化之后，當(dāng)時中華大地上管理游魂事務(wù)的機(jī)構(gòu)才下通牒，所有知曉游魂事務(wù)的現(xiàn)世人不可再用“鬼魂”稱謂，統(tǒng)一官方稱謂為“游魂”。

　　人過世之后，正常的歸宿是進(jìn)入各自所屬時代的靈域，不管生前榮辱、悔愧，安心做個靈域魂靈。

　　但各朝代都有少數(shù)游魂，寧可游蕩人世做個寄人籬下、地位低賤、處處受到限制的游魂，無論如何不愿去往靈域做個一等公民。

　　游魂不愿進(jìn)入靈域的原因，一句話概括，就是生前有“不平之意”。

　　或者覺得生前有愧于家人、朋友、君王、時代，或者覺得時代、君王、朋友、家人有愧于自己，總之就是不愿直面過去活著的一生，不愿自己難堪，不愿自己的家人、朋友、君王、國家難堪。

　　一般來說，游蕩現(xiàn)世的游魂是孤獨的，喜歡獨來獨往。

　　杜玄混跡游魂江湖數(shù)年，大多時候不過見著一兩個游魂，十幾個游魂同時出現(xiàn)的場景，很少見的

　　于是，眼前四面八方突然出現(xiàn)十幾個游魂時，杜玄心下生出恐懼。

　　這些游魂穿著五花八門的服飾，雪色映照之下，清晰可見。

　　有穿長衫的，有穿西服的，還有開襟大褂、漢唐服飾，最奇怪的一人，麻布裹身便是衣服，腰間只是系了根麻繩。

　　十?dāng)?shù)個游魂，每人腰間佩戴一柄長劍，都是古樸的先秦長劍。

　　眾游魂已經(jīng)慢慢圍了上來，他們打量著杜玄和蘇林，滿是輕蔑，很明顯，他們的目標(biāo)也正是二人。

　　只聽一游魂滿是嘲弄地喊道：“我倒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土瓜娃子，敢在汴梁地界上，抓捕孟嘗君門客的朋友？”

　　杜玄這才明白，這群游魂就是“千年來，汴梁城那些不能惹的歷史名魂”。

　　如果火鍋店被收的那個游魂沒有撒謊，這群游魂的目的就是打架報仇，順帶將他驅(qū)逐出汴梁城。

　　杜玄心生寒意，甚至有些害怕，十?dāng)?shù)個游魂，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然而，不管如何，麻煩已經(jīng)找上門，只有積極應(yīng)對，何況還要保護(hù)蘇林免受游魂傷害。

　　杜玄緊握定魂槍，將蘇林翼蔽在身后。

　　他沒有對付十多個游魂的經(jīng)驗，更別提打勝的把握。

　　而且此時此地了無人跡，十幾個游魂痛毆他一頓，也不算違反游魂法則，他想上訴報仇都毫無門路。

　　“怎么辦呢？怎么辦呢？”杜玄思緒急速轉(zhuǎn)動，想盡一切辦法，希望能躲過這劫。

　　在那么一瞬間，他靈光一閃，決定實話實說，希望這群游魂能理解他追查失蹤通靈者的正義性。

　　混跡游魂圈數(shù)年，杜玄也知道一些游魂的品性。

　　游魂滯留現(xiàn)世，那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也正是這種痛苦磨練了游魂的品性。

　　游魂會反思、會悔愧，大多數(shù)時候是會講道理，特別是有修養(yǎng)的歷史名魂，一般不會為了小事大動干戈。

　　杜玄語氣和緩地說道：“各位容我說句話，聽一聽此事來龍去脈。汴梁城通靈者失蹤，我受游協(xié)委托前來調(diào)查。你們那位朋友是目擊游魂，我只是正常例行詢問。誰知他突然暴怒，違反游魂法則，不得已，我才抓了他?！?p>　　杜玄說完，眾游魂一陣騷動，紛紛交頭接耳。

　　過了好一陣，騷動才漸漸平息。

　　只見一游魂走出來，倨傲地說道：“既然有人違反游魂法則在先，那這次就不跟你們計較了，但下不為例。善意提醒一下，以后你們游協(xié)不要插足汴梁城事務(wù)，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汴梁的游魂事務(wù)，自有三千門客處理。在汴梁城，三千門客就是正義的化身，誰還需要什么游協(xié)！”

　　那游魂停頓一下，接著說道：“至于十名通靈者，是我們玉清宮請走的，好吃好喝招待著，不是什么失蹤！回去告訴游協(xié)，是玉清宮請去的！記好了，是玉清宮?！?p>　　化干戈為玉帛，杜玄松了一口氣。

　　如今得知十名通靈者下落，他只需要回游協(xié)復(fù)命便是，眼看一場危機(jī)已經(jīng)化解。

　　但聽聞通靈者消息，蘇林已經(jīng)臉色大變。

　　她冷冷問道：“敢問你們玉清宮為何要綁架通靈者？”

　　人群中，一個游魂不耐煩道：“你這小丫頭就不要問了。此乃玉清宮之事，不足與你們兩個外人言說?！?p>　　“閃爍其詞，必有貓膩。除非親眼看到通靈者都活著，否則即便是孟嘗君本人前來，也休想讓我相信你們沒有惡意?！碧K林是近乎咆哮著說出這些話，她原本還想提及元鼎獻(xiàn)祭的惡行，但顧念元鼎之事乃大秘密，多提一個字都是風(fēng)險。

　　聽到蘇林的咆哮，杜玄慌了，雖然“獻(xiàn)祭一次，死亡一人”的話語也在他心中縈繞，但此時此刻敵強(qiáng)我弱，脫身都難，真不知這女博士哪來的底氣咆哮。

　　但蘇林言語的事實，已經(jīng)撕毀了一切口頭協(xié)議。

　　杜玄意識到，劍拔弩張似乎無法避免。

　　他還想寄希望于游魂的明智和理性，試探說道：“要不，讓我們見一見通靈者，這樣我們也好相信你們玉清宮！”

　　一個游魂哈哈大笑道：“哎呦，你們倆人，咋就不明白事理呢？在汴梁城，數(shù)千年了，誰不買我們田公的面子？我們說是請去的，那就是請去的，能有什么貓膩，誰不知我們?nèi)чT客最重信義?！?p>　　那游魂說著，便邁開大步，欺身杜玄眼前。

　　杜玄感受到一種壓迫感，他不由自主舉槍瞄向那游魂。

　　那游魂依舊大笑：“就憑你，土瓜娃子？還敢對我們用槍？汴梁城誰敢惹我們?nèi)чT客？我們是歷史紅魂?！?p>　　游魂的三言兩語，傷害不大，但接二連三的侮辱，卻是極強(qiáng)。

　　杜玄感受到極大的冒犯，畢竟他是個活人，而對方只是游魂，區(qū)區(qū)游魂，竟然如此毫無節(jié)制自矜，這讓他很不爽。

　　此時，一個聲音在他頭腦徘徊：“對方人多就怕嗎？不怕！雖千萬人，吾往矣！”

　　杜玄索性豁了出去，他沖著眼前十幾個游魂喊道：“什么歷史紅魂，你們就是孤魂野鬼。我讀書少，不曉得太多歷史。但這里是現(xiàn)代人的地盤，想秀歷史優(yōu)越感，請去博物館。再說，你們一會兒說是孟什么門客，一會兒又說主公是田公，這孟什么、田公到底是誰？”

　　此話一出，在場游魂無不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