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罪名朱嬤嬤可不敢背,她那天是親耳聽到大老爺夫妻跟老夫人密談的,知道大房想要在這三姑娘身上做文章,斷然是不會毀了三姑娘的閨譽,而她也不可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放出難聽的風聲,到時候大房肯定恨死她,老夫人也不會再對她另眼相看。
可為什么難聽話還是說出來了?
無非就是她想拿捏住這個三姑娘,好在這個三姑娘面前逞一逞威風殺殺她的銳氣,讓這個三姑娘捧著她敬著她尊著她,就像府里其他的姑娘一樣,見著她哪個不客客氣氣地喚聲“朱嬤嬤”。
再說就憑她侍候過老夫人,三姑娘也斷然不會拿這些話到老夫人面前去說道,畢竟老夫人厭惡三姑娘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現(xiàn)在事情的走向卻偏離了她的設(shè)想,三姑娘不按牌出牌啊。
她還沒來得及喊冤,林安氏這個奶娘就蹦了出來,只見這個瘦小的婦人朝她沖過來,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炸開了毛,兩眼噴火地瞪著她道:“朱嬤嬤,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nèi)媚镆恢鄙L在莊子上,素日里也沒機會去得罪你這個老夫人面前的紅人,你為什么要說這些話壞她的名聲?莫非是老夫人……”
容靜秋突然喝了一聲,“奶娘,慎言?!?p> 林安氏猛然噤聲,她是不說話了,卻突然抽出帕子抹起眼淚來,那委屈勁兒誰都能瞧得見,最后還來了一句,“我是替姑娘不值……”
那言下之意就是都被放逐到這里了,十多年來不聞不問,突然出現(xiàn)就是要壞人前程,沒有哪家長輩是這么干的?
朱嬤嬤的腦袋一陣“嗡嗡”響,這事怎么就扯到老夫人的身上?她張嘴正要辯駁,就聽到容靜秋語氣篤定地道,“祖母與我是血脈至親,一筆寫不出兩個容字來,她斷斷不會容許他人潑我臟水。”
不是老夫人吩咐的,那就是朱嬤嬤擅自專行的,答案就是這么簡單明了粗暴的出來了。
朱嬤嬤這會兒想明白了,人家主仆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地唱雙簧來對付她。
“三姑娘說話要憑實證,老奴沒做過這樣的事情……”朱嬤嬤立即喊冤,她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再體面的下人那也是下人,人家關(guān)系再不好也是血緣至親,難道還能偏幫外人來踩自己血親后輩?
縱使老夫人為人一向霸道,也不會這么干的,除非老夫人不要臉面了。
一旁看戲的方管事如果知道朱嬤嬤心里在想什么,肯定感同身受,這個道理也是他血淋淋的教訓。
他看著主座上的容靜秋還會不自覺地打起顫來,這位三姑娘也算是他從小看到大的,當年送來時就是一個抱在襁褓里的小嬰兒,他哪里會將這么一個小東西看在眼里?
莊子里不缺這主子吃的喝的,但再多的就沒有了。
林安氏這人看似嬌弱不惹事,但若是扯上這三姑娘,肯定能拼命的,為此他沒少體會到對方的難纏。
但這些都是小事,小打小鬧而已,三姑娘的吃穿用度也就這樣了,跟侯府的主子是沒法比的,只能比他家兒女好些罷了。
真正讓他畏懼這三姑娘的卻是三年前,一向不管事的三姑娘開始插手莊子上的事務了,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怎么長的,連管家的大夫人手下精明的管事都沒能看出不妥的賬冊,到她的手里哪哪都是錯漏百出。
莊子上的管事哪個不會借著手中的權(quán)利貪墨銀子?只是多少罷了,他也不能例外,總要給手下人好處,才能有人聽他的號令。
當然他也不敢貪得太厲害,比別人收斂多了。
他現(xiàn)在還記得三姑娘拿著有問題的賬冊甩到他面前,連辯解都不給他,直接就讓人將他按住打了三十大板。
這一變故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也曾恨恨地想著要到侯府去告狀,畢竟侯府管家的是大夫人。
但是到了侯府門口,他想到的卻是三姑娘那句話,“再體面的下人那也是下人?!?p> 他一個外人去告狀,府里主子能信?再說賬目有問題是真真切切的,他也經(jīng)不起查啊,到時候就不是打三十大板的問題了,而是要他的老命了。
更何況這三姑娘可是二老爺?shù)牡沼H閨女,二老爺是承爵的,這是實打?qū)嵉墓钋Ы?,老夫人總有升天的一日,大房也不可能永遠壓在二房的頭上,到那時候,他還能見容于二夫人?
心思一清明,他準備告狀的心思就歇下了。
至此,三姑娘要他往左走,他哪敢往右走?畢竟有把柄在三姑娘的手里,只能乖乖地聽三姑娘的吩咐。
此時再看這朱嬤嬤,他只覺得對方在找死。
容靜秋卻是不看朱嬤嬤,直接看向縮了頭做鵪鶉狀的如嬤嬤,這可是大伯母容葉氏的人,“如嬤嬤,你說說,剛才朱嬤嬤的話你可是聽到了?”
本來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如嬤嬤被容靜秋點名了,就不容得她再其中攪亂一池水,她心里也在衡量著這事該如何收場,這里是莊子,不是侯府,這個認知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再想到大夫人的計劃,更思及這朱嬤嬤平日里在侯府狐假虎威的作派,頓時就知道該如何抉擇。
睜眼說瞎話嘛,誰不會?。?p> “三姑娘,老奴都聽見了?!彼⒓磻挕?p> 這樣橫棱兩可油滑的回答,容靜秋可不會滿意,果然從珍珠混成魚目珠子,歲月是把殺豬刀啊,“哦,如嬤嬤都聽見什么了?”
這是在逼她表態(tài)站隊,如嬤嬤把心一橫,直接就說,“朱嬤嬤千不該萬不該把什么少年郎的話題往三姑娘身上引,莊子上方管事管理得當,哪有什么外人出沒?!?p> 朱嬤嬤不可置信地看向如嬤嬤,就知道這些婆子沒一個好東西,好啊,現(xiàn)在捅她刀子,等她回到侯府,定要老夫人給她做主。
如嬤嬤對于朱嬤嬤咬牙切齒的樣子避而不見,她得穩(wěn)住,既然三姑娘要搞掉這個朱嬤嬤,而她站了隊就得一舉將這個老婆子拉下馬來。
一直沉默的花嬤嬤也看清楚形勢了,大房就是在老夫人的支持下才鵲巢鳩占的,二夫人這些年受了大房多少的氣,偏二老爺又是個孝子,從沒為二夫人說過一句維護的話,想來都心寒,現(xiàn)在能聯(lián)合大房的如嬤嬤給這老夫人的狗腿子一點顏色看看,她哪里會放過?
“三姑娘,老奴也看清楚明白了,這朱嬤嬤好生可惡,府里還有好幾位姑娘還沒許人呢。”她的話打擊面就廣了,不再局限在容靜秋與朱嬤嬤的矛盾上,一府的姑娘若有誰傳出壞名聲,同樣會連累同枝姐妹。
侯府的四位老爺人人都有閨女,當?shù)男拇罂床幻靼?,當娘的哪還有看不明白的?
三夫人與四夫人為了自家閨女能跟這朱嬤嬤拼命。
“你,你……”朱嬤嬤沒想到這花嬤嬤更狠,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你這是血口噴人,好你個花嬤嬤,果然不會叫的狗更會咬人……”
花嬤嬤才不會自降身價跟朱嬤嬤吵,直接朝容靜秋福了福,“三姑娘,這事可不是小事,還是要稟報給侯府的幾位主子,還請三姑娘跟我們一塊兒回府……”
在莊子上只能是小打小鬧,到了侯府才能是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