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yī)院?”
“嗯。”
沈西西那里她還有事情要確認,只是現(xiàn)在她被警察保護起來了,想見她并不容易。
“已經(jīng)確定過了,小銀花是自殺?!币婚_始她是有猜疑的,沒想到真如許沁所想。
“嗯?!痹S沁側過頭,后退的景讓人犯暈,她卻刻意睜大眼睛,去感受這種心悸。
醫(yī)院車程并不遠,很快就到了。
女醫(yī)生將許沁送到了病房,臨走時,她朝著許沁唇語。
“風正清抓到了?!?p> 許沁淡淡頷首。
這都在她意料之中。
不過她也很好奇,這位“蝴蝶”又會給她帶來怎么樣的驚喜!
避開監(jiān)控,避開警察去見沈西西很顯然是不可能的。
以目前的情況,她直接去找沈西西也是合情合理的,畢竟她們不但有親戚關系,還有加害者與受害者的關系。
思索片刻,許沁按下了呼叫鈴。
護士來得很快。
“你回來了?!弊o士面上是招牌微笑,推著治療車,上面放置著一套輸液器,旁邊的針水瓶子上用馬克筆寫著潦草的名字——云沁。
“嗯。”許沁禮貌點頭,然后指了指掛在床頭的病歷本,“我的病歷里有幾頁不是我的,是不是拿錯了?
護士吃驚的看向掛著的病歷本,默了一秒,走了過去,“稍等,我先看看?!彼S手取下病歷本,快速翻開,信息是云沁沒錯啊。她也不敢懈怠,繼續(xù)一頁頁查看。翻了六七頁,她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兒。怎么混了沈西西的血液檢測報告進來,那位身份特殊……她偷瞄了一眼云沁,她安靜的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翱赡苁遣恍⌒呐e了,我給您取下來?!?p> 許沁不吱聲,呆呆的看著天花板上的白,微微發(fā)黃。
護士已經(jīng)習慣了,這幾天她安靜下來之后就一直盯著天花板,仿佛那上面別有洞天。
“我先給你輸液吧?!?p> 她動作很快,麻溜得緊。
許沁視線轉移到下落的點滴上,落速均勻,不快不緩。
“有什么問題嗎?”年輕的警察好不容易擺脫了千金大小姐,又被陳放安排到沈西西門口站崗。陳隊長皺著眉盯著那幾頁血檢報告看了幾分鐘了,紙都快被他盯破了,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他弱弱開口。
“別打擾?!迸赃叺目卤毙÷暫戎顾驍嚓惙诺乃季S。陳隊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且定是之前從未想過的一些線索。
“沒什么問題,放進去吧!”陳放把手里的報告遞給一旁緊張慌亂的護士?!爸x謝你。”
聞言,護士松了口氣?!澳蜌狻!闭f完,她把那幾張單子放進了沈西西的病歷里。
“沒問題?可這說不通啊,雖在一個樓層保護,但責任護士不同,怎么會送錯血檢?”年輕的警察一臉糾結的撓了撓頭。
“你忘記來的第一天陳隊怎么對你說的了?”柯北給了他一記眼刀,眉眼間都是恨鐵不成鋼。
“無論遇到什么,要時刻保持清醒的大腦?!蹦贻p的警官像是背誦。
“沈西西的血檢是什么時候做的,你去確定一下?”陳放有一種直覺,這一定是某個關鍵點。
“她這類情況,基本兩天一檢測,住院后單子直接傳在電腦上……”
“傳在電腦上!”陳放瞳孔微震。
“我現(xiàn)在就去查?!?p> 陳放點頭。
柯北馬不停蹄朝著醫(yī)院監(jiān)控室趕,這一定是關鍵線索,這么多年他們付出了多少犧牲,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被折磨至死的受害者,他就恨得咬牙切齒。
“你留在這里?!标惙排牧伺哪贻p警察的肩膀。
“陳隊……”他剛開口就被陳放瞪了一眼,到嘴的話也吞了下去。
陳放靜靜站在許沁的病房門口。
用力揉了把疲憊的眼,接連幾天不休息他已經(jīng)很累了。但是他們沒有辦法,他們只能等,等對方露出馬腳。這種無力感折磨的除了身體還有精神,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倒下??炝?,快了……每次他都這么告訴自己。
他突然笑了。
沈西西已經(jīng)快不行了,她沒有想到自己最后的結局是死在自己千辛萬苦督促那群廢物研究的特殊藥上,仿佛真應了許沁惡狠狠朝她咒罵的那句‘天道好輪回’。這樣的茍延殘喘,還不如直接死掉,她第一次切實感受,等待死亡是這種心情。
她睜不開眼,但是他們的對話她聽得清楚。云沁為什么要這么做?
想必是想見她見不到吧,想不到她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還送錯病歷!呵!
渾身疼痛,睜眼都困難,如今她連嘲笑這表情都做不到了。
想到什么,她突然渾身一僵,那個人從來不會多此一舉,他們說送錯了病歷,是什么病歷?她仔細在腦海里回想。
血檢!
那么多檢查單,為什么偏偏是血液檢測?
沈西西的大腦艱難的運轉著,她百思不得其解,這種精神痛苦折磨得她喘不過氣。
“滴滴——”機器發(fā)出了警報聲。
年輕警察慌慌張張沖了進來,按下了急救鈴。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陳放考慮了好久才走進了許沁的病房。
許沁側眼看向窗外,有鳥嘰嘰喳喳盤旋在落了葉的枯枝周圍,也許它在咒罵這棵樹為何落葉,又或者是譴責冬的殘忍。
“陳警官,你覺得我爸爸去哪里了?”平靜,如同一條直線。
陳放一愣,心里壓抑至極,好幾天了,一點進展沒有。
“抱歉,我們還沒有查到線索?!?p> 當時的情況太亂了,因為爆炸起了火,哪怕有所提防,還是有不少人受到了驚嚇,造成踩踏。
“踩踏受傷的比起爆炸受傷的更多,挺好笑的?!?p> “你怎么知道?”陳放警惕了起來,據(jù)他們的調查,云沁的生活軌跡很簡單,簡單到不符合她的年紀,要不是她自幼體弱多病,他們都懷疑她有嚴重社恐。
“護士說的呀?!?p> 沒有任何違和,陳放卻不敢松懈,明明是個普通的有點大小姐脾氣的小姑娘,站在這里和她對話,莫名的脊骨發(fā)涼。
等等,他好像是來問她關于血液檢測的事情,怎么被她繞進去了。
“云沁,你怎么發(fā)現(xiàn)沈西西的血液報告的?”他不能再被她牽著走,必須拿回主動權。
“哦,那個啊,我喜歡反復看自己的病歷,自然而然就發(fā)現(xiàn)了。”
沈西西的血液檢測報告是她特意請人打印出來的,本來有其他用處,如今倒也不需要麻煩了。
陳放腦海反復著她的言論,想要找出她的漏洞,卻發(fā)現(xiàn)并無紕漏。
許沁忽地抬起手,揮了揮。
陳放盯著她這詭異的動作,想開口卻被急匆匆的腳步聲打斷。
“陳隊……陳隊,不好了?!?p> 隔著好遠他就聽得高明急切的腳步和喘息聲。
“怎么了?”他沖了出去。
年輕的警察氣喘吁吁,“陳隊,沈西西……沈西西她……”
不等他說完,陳放已經(jīng)跑出去了十幾米。
許沁一下子放下伸展在半空中的手。又走了一個,罪孽深重的惡徒,愿你一路遇到那些染紅你雙手的人們……你應當是遇不到的,畢竟你要去的,是阿鼻地獄。
冬天的夜晚總是讓人難以入睡,許沁從兜里掏出藥瓶,打量許久,倒出兩粒,吞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許沁便看見一位不速之客。
有敲門聲。
許沁詫異的看了過去。
是他!
“云小姐,我們談談?”
許沁不認為他們之間有什么好談的,除了是名義上的小姨子,他們的生活似乎沒有任何交集。
哦,他救過她。多此一舉,她頗為頭疼的點頭。
“你媽媽她現(xiàn)在情況很不好,昏迷很多次了。”盛喬笙眼睛里都是紅血絲,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活像國寶,整個人像是從棺材里拉出來般,若不是他皮囊生得好看,壓制住了幾分枯槁味,還當真會嚇人。
人還是個奇怪的物種,明明目的不純,現(xiàn)在卻來死去活來,到底是演技太好還是別的什么,她其實不甚關心。
說實話,月淋對于她而言更像是個拿了錢辦事的執(zhí)事。彼此之間的感情說不上多深吧。她對她的好,無非是對另一個人的虧欠表演。即使這樣,也不能一筆勾銷了去。
“嗯。”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顯得不那么虛偽。
盛喬笙沒想到她只有一字,江醫(yī)生跟他說過,云沁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她很難和別人共情??磥恚际钦娴?。
房間里靜悄悄的,以至于兩人的呼吸與心跳夾在這片安靜里很是突兀。
“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
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他。
“我?guī)闳ァ!笔腆蠌拈T后推來一輛輪椅。
“我還沒有洗漱?!痹S沁慢騰騰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盛喬笙沒說話,安靜的在一邊等待。他從墻上的鏡子里看到她正在刷牙,她像是睡不醒,眼睛將閉不閉,手上動作卻麻利。
許沁洗漱好,走出洗漱間,很識相的坐到了輪椅上。
月淋情況是真的不好,比起她自身的不好,許沁更懷疑是別的什么。看來終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應崇山一定沒有想過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子早就是一顆廢棋。
“她還好嗎?”許沁視線落在一邊一身的紫色上,她美艷的容顏沒有因為疲憊而失色,反而帶著傾頹的破碎之美。
月蓁別過臉,“你來了?!?p> “給她吃吧,我以前也是吃這個?!痹S沁從兜里掏出幾個瓶子,遞給月蓁。
月蓁怔怔的看著她,那是一雙疑惑的眼,不知道是否出于禮貌,她還是伸出手接過。
“真的,很有效果?!痹S沁一臉認真,面無表情。
月蓁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妹,長得是真像啊,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兩個不想干的人長得如此相似?
她們的生活軌跡,家庭出生沒有絲毫相同。多少次他們都懷疑她們是一個人,但DNA顯示,她們確確實實是兩個人。更詭異的是明明她們擁有不一樣的父母,血型卻一樣,心臟適配度也極高。
心臟!她下意識看向許沁的胸口,這里……這里是不是裝著那個女孩的心臟。她視線的余光掃過盛喬笙,他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沒有醒,等醒了我再來。”許沁說完手搭上輪椅,試圖控制輪子轉彎。
“我送你?!笔腆贤苿虞喴?,又朝著月蓁說:“你先回去休息吧,這里還有護士。”
“好。”月蓁應了聲,就提了包包跟著他們一起出了病房。
她其實很矛盾,明明時時刻刻都恨著這個女人,又是為什么會來照顧她,說出來,她自己都笑話自己。
她抬眼看著前面的兩人,又想起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她不禁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懷疑自己的真實。
命運,這可笑的命運,把人當傻子一般戲弄,而人往往為了心中所護,便不能低頭,只能一路往前,被迫接受它的任性和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