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卿搖搖頭，淚水隨著她的動作成線而下。
“鳴丫頭，你聽我說，”農(nóng)艱難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強撐著精神說到：“他都告訴我了，是因為我天生跟草木親近，有一顆貼近自然的心，他需要我的精血和魂魄做養(yǎng)料，催動這叫做菩提子的種子發(fā)芽。他請我來聽道，是為了讓我悟道提升自然道法修為，我頓悟了一年醒來之后就被掛在這兒放血了。我已經(jīng)被掛在這兒一年多了，即使救下來也活不了幾天了，我的魂魄早就碎裂，但你還可以做一件事，你必須做這一件事！”
鳴卿泣不成聲連連搖頭：“不，阿父，你可以活的！我救你走，我們回家，找云姐姐，找不廷。我們可以幸福地過完這一生的，阿父！”
農(nóng)艱難地搖著頭，淚光閃動，蒼白的唇抖動著，雙目盡是慈愛和不忍。
“鳴丫頭，我孤獨一生，最幸運的就是在森林里撿到你。你我父女緣分淺，到今天就該結(jié)束了，阿父臨死前只有一個心愿，你一定要做到?！?p> 鳴卿仍舊哭著不肯答應，仿佛不答應農(nóng)就還有生還的希望一般，但農(nóng)看出了鳴卿眼中的希望，他只能再次毫不留情地打碎它。
“你再這樣任性，我就死得毫無價值！不廷也會因為你的任性被捉住，像我一樣，被虐殺！你如果還那么軟弱不堪，就不配當我的女兒！”
鳴卿痛苦地重重磕了一個頭，頭撞擊冰石的聲音在洞里回蕩著。
農(nóng)聽著更是心痛，但他們沒有時間浪費了。
“站起來！我沒有你這樣軟弱的女兒！”農(nóng)鼓足一口勁大聲喝道。
磕頭過后，鳴卿強忍住眼淚，緩緩從冰石上爬起來。
她不能讓阿父看見她軟弱不堪的樣子，阿父該是喜歡天不怕地不怕的那個鳴丫頭，被摔疼被獵物咬得鮮血淋漓也不吭聲不哭疼的鳴丫頭。
鳴卿抬起頭來，面上仍然可見悲色，但她已經(jīng)振作起來，淚意殘余的雙眼堅定地望著農(nóng)。
怕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再哭出來，鳴卿死死抿住唇，雙眼瞪得老大來逼退被鮮血刺得要流出來的淚水。
農(nóng)緩和了神色，略帶欣慰道：“鳴丫頭，你聽好?！?p> 鳴卿點點頭，緊緊望著農(nóng)沒有傷痕的臉。
“我們不能讓壞人達到目的，可我們太過渺小，報復壞人的方法只有一個?！?p> 鳴卿心中燃起怒火，恨聲道：“怎么報復？我一定做到！”
農(nóng)眼含悲色道：“是，你一定要做到，你必須做到。拿起你背后的鱗甲斧頭。”
鳴卿連忙將臨時制作的斧頭拿到手上。
農(nóng)接著說道：“殺了我。”
殺了阿父？怎么可以！
鳴卿覺得手心發(fā)燙，立馬扔掉了斧頭，難以置信道：“阿父！你說什么呢！”
農(nóng)面色轉(zhuǎn)厲，沉痛道：“我沒說錯，唯一報復他的辦法，也是我臨死前唯一的心愿，殺了我。只要殺了我，我斷絕生機的身體會連著破碎于身的魂魄一起消散在天地間，他的種子就不可能發(fā)芽成功。只要不發(fā)芽，他就會留著不廷不殺。這個種子極為特殊，必須以自然氣息催芽，以純凈之體做肥料催長。只要殺了我，他的打算就會落空，你也可以救下不廷?！?p> 鳴卿面色灰敗道：“可是，你是我阿父??！我怎么下得了手！”
農(nóng)也不忍心看鳴卿如此痛苦，可拖延一時便會危險一分，如果鳴卿被太清宮發(fā)現(xiàn)必死無疑。
“鳴丫頭，聽話。殺了我之后立馬下山，斧頭扔在這兒，你脖子上掛的那片小鱗甲在山腳下朝著西北方扔，然后繞過半個山往東南方逃回家。他們不敢隨意傷害普通人，天道會監(jiān)視他們?，F(xiàn)在，拿起斧頭，快！”
鳴卿悲從中來，絕望地跪下，她心里明白農(nóng)根本不會騙她。
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額間泛起血跡，鳴卿卻仿佛感受不到額頭的痛苦。
磕頭之后，鳴卿起身撿起被扔掉的斧頭，抬頭望著被高高掛起的農(nóng)。
“阿父，如果以后還有機會，我一定好好跟著您學習醫(yī)術(shù)，幫您采藥，幫您看病。我一定會聽話，學會做活兒，我烤肉給你吃，我做衣服給你穿，替你收拾床，給你縫破掉的褲子...”
鳴卿一邊說一邊控制不住地流下淚來：“我會乖乖的，不故意穿反衣服氣你，不故意打翻你的藥草壇子，不故意偷隔壁嬸嬸的衣服掛在你床頭...”
農(nóng)仿佛又在回憶里活了一遍，他懷念地笑著，想著以前調(diào)皮搗蛋的小猴兒是如何長成眼前這個少女的。
“如果有下輩子，”農(nóng)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輪回的機會了，但他還是騙鳴卿道：“下輩子，我還去林子里撿你回家?！?p> 鳴卿努力扯動著嘴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謝謝您，阿父。”
農(nóng)不舍地看著鳴卿，釋然道：“動手吧?！?p> 鳴卿點點頭，退后幾步，緩緩提起手中的斧頭。
“說好了，下輩子再見?！?p> “阿父先走一步，在下輩子等你。”
用盡全身力氣，憑借著熟悉的打獵技巧，鳴卿甩出了斧頭。
斧頭順著力道向冰石而去，正中農(nóng)的左胸，將農(nóng)的心臟一斧砍破。
農(nóng)眼前一黑，卻在即將斷氣的一瞬間運氣延緩著生機。
他得撐住，撐到鳴卿下山才能斷氣，否則太清感應到他的死亡會立馬反應過來，到時候鳴卿就沒有活路了。
心臟已經(jīng)破碎，鮮血噴涌而出，將菩提子浸沒，但菩提子仍然以原有的速度一滴一滴地吸收著。鳴卿很想砸爛這菩提子，但她無法觸碰到紫金缽，只得含恨離去。
仇恨使鳴卿忘記了疲累，忘記了饑渴，一路飛奔下山，三日之后到達山腳按農(nóng)的吩咐丟了脖子上掛著的鱗甲之后才繞路尋找顓。
農(nóng)堅持了四天，最后化為綠色碎片沒入大地，鳴卿在離開后的第五日找到顓，來不及解釋便拉著顓開始逃亡。
農(nóng)徹底消散時驚動了太清，正在煉丹的太清心中一股暴虐升起出手便爆了煉丹爐，正帶著怒色要去崖底查看時突然僵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