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去時雪滿天山路
江歌兒被說的兩頰微微發(fā)燙，不敢應(yīng)話，只輕聲道：“讓小女為娘娘重新妝面吧。”
打得清水去浮容，散落烏發(fā)挽紅紗，細描遠山黛煙雨，眼線提眸增神威，朱唇一點紅中俏，無需珍珠徒增擾。行將錦袍換英裝，颯爽英姿不輸男。
“甚好！甚好！本宮仿若又回到了青春少艾，隨父親駐守邊疆之時的光景，黃沙一線，策馬奔騰，好不快意，哪里似現(xiàn)在這般......”
“娘娘！”黑臉的嬤嬤又出聲支棱：“娘娘，奴婢覺得此妝不妥，有損天家威儀，若以此妝出宴，只怕要受百官彈劾?！?p> “這......”皇后略有猶豫。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干百丈冰，愁云慘淡萬里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回路轉(zhuǎn)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苯鑳盒煨斓溃骸拔疫吶麑⑹繛楸桨?，在邊寒之地苦守，皇后娘娘感其辛勞，束發(fā)為之陳情怎要受百官彈劾？武官的尊嚴，是用命用血拼來的，怎受不得群民愛戴嗎？”江歌兒振振有詞。
“可是......”黑臉?gòu)邒咭啾徽饝夭灰眩臼菑男∷藕蚧屎箝L大的，那些武將情誼她又豈能不懂，可眼下臣民多崇文輕武，皇后娘娘若是公然如此打扮，只怕會引官家不喜。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這可真真是好詩啊，一詩倒盡邊塞苦楚，江姑娘可真是好才氣，如今朝廷上怕是無人可與姑娘爭鋒，可惜卻為女兒身，若為男子，想來也能在朝廷上爭一席之地了?！?p> “娘娘，此詩乃小女夢中得聞，非是小女佳作，娘娘如此夸獎，真是羞煞人哉?！?p> “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江姑娘莫要謙遜，且姑娘原也是武侯府出身，想來亦是心有所感?！被屎罄鑳旱氖钟H熱道，方要敘話間，素畫入殿來稟：“娘娘，碧柔殿的杏香前來接江姑娘?！?p> “好啊她，如今倒是越發(fā)大膽了，竟然直接上我這兒來要人了。你下去告訴她，江姑娘甚得我心，意欲將其留下陪伺，讓她不必再等了。”
“娘娘，這不合禮制?！彼厍賱竦?。
“罷了罷了，從沒見誰當皇后當成我這般窩囊。”
“娘娘慎言！”素琴等人嚇白了臉，趕緊匍匐在地，磕頭告罪。
“罷了，起身送江姑娘去碧柔殿罷了?！绷季没屎蠼K于吐口，眾人方敢出氣，急急忙忙帶著江歌兒出殿，臨到門前還不忘囑咐江歌兒管好自己的嘴巴，江歌兒自然無有不可，候立在旁的杏香這才上來見禮：“請畫嬤嬤安?！?p> “嗯。”畫嬤嬤一臉冷然的應(yīng)了句，便轉(zhuǎn)身關(guān)門。
“走吧?！毙酉阌樣樀脑谇邦^帶路，不出一言。當日在安府兩人還偶有交談，如今小半年未見，果是疏遠了。
倒是尋常木訥的桂香遠遠見了，滿臉笑意的迎來：“小娘已等候多時了?！?p> 杏香見之，翻一白眼：“要你在這表殷勤！”說罷扭著腰，摔門簾進了耳房不出，桂香見怪不怪，并不理睬：“杏香如今很得小娘器重，姑娘多擔待一些罷?！?p> “不妨事，不妨事?！?p> 江歌兒如今早已非丫鬟之身，若再與她計較，豈不是自尋煩惱，故而并不多言，只隨著桂香進殿，碧柔店與皇后所在的賢德殿大相徑庭，亭臺樓閣幾簇，擁在河岸邊，即便是春暖花開時，仍由幾絲涼意。入殿方覺得有些暖意，原是殿中還生著火爐的緣故，安玉柔一身蟬衣服，顧盼間多有風情溢出。
“奴婢叩見昭儀娘娘?！苯鑳翰恢撊绾巫苑Q，左右思之，還以舊稱為宜，果然安玉柔臉上有了笑意：“歌兒姐無需多禮，快看座。”
江歌兒就著桂香搬來的繡凳坐下，仰視著身居高位的安玉柔：“不知昭儀娘娘此番邀奴婢入宮，所謂何事？”
“無事，不過是聽娘親來信言你入京，想著你我主仆之間亦有小半年未見，怪是想念的，便跟官家提了一嘴，怎料官家上了心，這才急吼吼的幫你叫進宮來?！比謰趁?，七分風情，如今再看安玉柔，早已不是當初挑食的小姑娘了。
“多謝娘娘掛念，奴婢一切都好?！苯鑳弘S嘴應(yīng)著場面話，背后卻如同挨著荊棘般難受，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皮開肉綻。
“歌兒姐不必拘謹，將這當家一般隨心便可?！?p> “是。”
氣氛一時冷落，滿室寂靜，唯有清風頑皮，將布簾吹得咧咧作響，桂香眼明手快的從柱上扯下幾顆鎏金雕花的銅球，掛在布簾子底部壓住，順手拿了跟鐵絲伸進炭火中撩撥，嗶啵聲中飛起幾率火星子。
“歌兒姐最近可曾做了什么詩詞？”安玉柔打算開門見山。
“不曾?！痹捯魟偮?，又恐安玉柔多心，江歌兒立馬補充道：“京城居不易，一餐一飯皆價貴，日常需得埋頭尋找營生才能求個溫飽，哪里還有空傷春悲月，做哪些個填補飽肚子的詩詞?！?p> “原是如此。桂香，去后殿尋百兩紋銀來?！卑灿袢嶂焊邭鈸P的吩咐道。
“奴婢惶恐?！苯鑳毫ⅠR起身。
安玉柔捂住輕笑：“歌兒姐誤會了，我命桂香尋百兩紋銀不過是交代她去內(nèi)務(wù)府幫我尋個緞面做鞋子罷了，你又何必惶恐？”
江歌兒鬧了個大紅臉坐下，安玉柔見其吃癟，很是開心，興高采烈問：“歌兒姐莫不是缺了銀兩，若真缺錢，同我一說，我總是能借個三五紋銀的?！?p> “多謝娘娘掛念，使點力氣總還能掙些粗茶淡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