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刀的問題逼著鬼簫將那些他打算埋在心底的東西,又重新回憶了一遍。
哪怕在孟家人已經(jīng)死干凈之后,鬼簫回憶起這些東西來,依舊會覺得心口隱隱作痛。
他努力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著面前這眼睛有些紅腫,倔強不甘的李小刀,鬼簫又想起了當(dāng)初大哥還在世時的自己,心中不禁一陣感慨。
當(dāng)時并未在意的那段歲月如今回憶起來,竟覺得那樣珍貴又美好。
他仔細(xì)琢磨了一下李小刀的這個問題。
——怎么捅破窗戶紙的?
非要較起真來,自己“捅破窗戶紙”的法子——就是直接去親。
鬼簫邊想著,邊揉了揉眉心。這方法過分簡單粗暴,似乎不太適合女孩子操作。
雖說鬼簫在去吻大哥的那一剎那,心中也七上八下,生怕自己得不到回應(yīng)。但鬼簫捫心自問,其實對于大哥會不會回應(yīng)自己這個問題,鬼簫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在那個節(jié)骨眼上,換做誰都會緊張罷了……
那他又是什么時候有答案的呢?
鬼簫又揉著眉心思考了好一陣子。這要從好多年前說起,所有的愛意都藏在那些年的細(xì)節(jié)里……
過了須臾,鬼簫終于抬頭對李小刀說:“小四,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我剛把小黑從后山抱回鎏砂樓的時候。”
李小刀點了點頭。
小黑是一只被鬼簫在一個冬夜撿回鎏砂樓的小黑貓,那時它又瘦又小,走路都走不穩(wěn),渾身濕漉漉的,凍得渾身發(fā)抖。鬼簫是在一個冰窟窿中把這瀕死的小黑貓撈上來的,那時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只那時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的小黑貓,現(xiàn)在居然站起來有李小刀半個人高,窩起來像一個發(fā)了霉的大南瓜,又胖又壯。
來到鎏砂樓后,小黑迅速代替了小十一的位置,成為了鎏砂樓的“團(tuán)寵”。
由于小黑是被鬼簫帶回鎏砂樓的,鬼簫對這只小黑貓格外的上心,日夜抱在懷里,生怕來一陣風(fēng)把那小家伙吹病了,甚至都沒空跟大哥去后山采草藥。
“我記得那段時間,大哥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李小刀說。
“后來有一天晚上,小黑自己跑出去玩,很晚都沒回來,我們都急壞了。我想去后山找小黑,卻被大哥攔著,說小黑會自己回來。我當(dāng)時心里著急,脾氣就格外不好……”
“是啊,”李小刀笑到,“我第一見你對大哥發(fā)那么大的脾氣,把小黑丟了的事情全都怪在了大哥頭上。可事實證明大哥是對的,后來小黑確實自己乖乖回來了,可能是小貓玩性大,對周邊環(huán)境熟悉了,就恨不得天天到外面野……”
提起那次自己莫名其妙對大哥發(fā)脾氣,鬼簫嘴角勾了勾,有些尷尬摸摸鼻子道:“我那不也是擔(dān)心小黑……”
李小刀笑了笑,沒有說話,卻聽鬼簫繼續(xù)道:“小四,你知道嗎,其實……后來大哥跟我說,小黑是他放出門去玩的,就是為了讓我空出時間,也能來陪陪他。”
李小刀愣了愣,一陣暖意涌上胸口。大哥這人向來做事認(rèn)真,甚至有些一板一眼,不知變通,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竟然會為了讓二哥多陪陪他,耍這種小聰明……
“那你那樣對他發(fā)脾氣,他一定很委屈……”李小刀說。
“是啊,很委屈,委屈得像個孩子,小心翼翼地來跟我認(rèn)錯,說不知道我會那么擔(dān)心,還說下次不會了……”鬼簫說著,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溫暖的笑意,“我快心疼死了,但又忍不住地很想笑。我根本沒覺得他有什么錯,反而是我,脾氣太急了……”
李小刀望著鬼簫眼眸中不自覺流露出的溫柔與笑意,忽而意識到這是二哥這半年來唯一一次地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而那個能讓二哥放下所有防備,開心地像個孩子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李小刀只覺得心中一陣絞痛,卻聽二哥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所以啊,小四。我想說的是,如果一個人真的很喜歡你,你的注意力一旦從他的身上轉(zhuǎn)移到了別的什么地方,他是一定會不開心的?!?p> 李小刀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你的意思是……”
“這些日子我們住在杏花林,你不要去找老三,晾他幾天,看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
……
與此同時。
在鬼簫沉著臉將李小刀拉走之后,林復(fù)夏的臉色也隨之沉了下來。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復(fù)夏冷冷地望著面前的女子,聲音中有著壓不住的怒意。
那女子卻只淺笑著,倚在一旁的墻上,百無聊賴地擺弄著頭發(fā)。
“你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壞你的事嘍……你不想在自己調(diào)查清楚之前,讓鎏砂樓的那些殺手知道自己的身世,怕他們一時承受不了,亂成一盤散沙,尤其是在鬼簫出了這么大的事這種節(jié)骨眼上……我偏不要如你所愿……”
林復(fù)夏關(guān)節(jié)不自覺被自己握出了聲響,他咬著牙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你會后悔的!”
“你是在威脅我嗎?”那女子若無其事的神色逐漸變得冰冷,她抬眸,死死盯著面前男子,布滿血絲的眼中,是森森恨意,“林復(fù)夏,你別忘了,是你讓害我離開御烽臺,是你挑斷了我的經(jīng)脈,讓我現(xiàn)在連劍都提不了……你欠我的!”
“這都是你自找的!”這幾個字幾乎是林復(fù)夏的牙縫里擠出來的。
“現(xiàn)在你有資格威脅我嗎?你的命都握在我的手里,”那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情緒又逐漸平復(fù)了下去,繼續(xù)擺弄著自己的頭發(fā),“況且……你不怕你的朋友們知道那夜你對我都做過什么嗎?”
她忽然停了停,冷笑著一字一頓道:“尤其是那個,李小刀?!?p> 說著,抬眼掃了一眼臉色十分難看的林復(fù)夏,“看得出來,你對她的感情,跟對別人的不一樣……”
話音未落,林宮兒修長白皙的脖頸便被死死掐住。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林復(fù)夏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敢嗎……”被掐住脖子的林宮兒說話有些吃力,面上卻依舊帶著冷冷地笑意,“我死了……你身上的蠱毒……就再……無藥可醫(yī)……你……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去做……才舍不得……死……這么早……”
林復(fù)夏手中的力氣沒有放緩半分,過了半晌,在林宮兒馬上就要昏死之際,終于緩緩松了手。林復(fù)夏袖中的拳頭握得有些顫抖,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怒意平復(fù)下來。
剛被林復(fù)夏放開的林宮兒身子一軟,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了五個有些發(fā)紫的手印。
樣子分明那樣狼狽,可那挑釁的眼神卻是在宣告自己的勝利。
她冷笑著:“再過上半個月,就又到了你蠱毒發(fā)作的日子了。這次,你可有不少時間提前做好準(zhǔn)備。小心再像上次一樣……”
林宮兒的聲音停了停,接著一字一頓道:“病急亂投醫(yī)。”
望著面前女人近乎有些瘋癲的笑意,林復(fù)夏的下唇不知何時被自己咬破,腥甜入口他才有察覺,在這正值盛夏的日子里,他竟感覺到了臘月里那種徹骨寒冷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