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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漢

第六十章 墨陽山受教

歸漢 左岸偏右 4001 2020-09-30 13:01:12

  經(jīng)過一天的急行軍,羽林騎都尉李齡帶領著二百余名將士終于趕到了山陽郡巨野縣的金山腳下。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透,眾人一路打馬疾行,正是人困馬乏之際。李齡讓大家就地休息,以補充體力。

  為了不打草驚蛇,這支急行軍沒有緊挨著金山扎營,而是在外圍隱藏了起來。事關河防御史陳牧大人的生死,李都尉也不敢掉以輕心,他下令馬不卸鞍、人不解帶,甚至連吃食都是生食。

  黃鼠帶了幾個好手,請纓去做探馬。上次他們分工明確分真假兩路護送太子返京,黃鼠的表現(xiàn)李齡也是有所耳聞,見黃鼠救主心切,也就同意了黃鼠的請求。但也再三囑咐黃鼠,切不可貿然出擊,以免驚動了賊人。

  黃鼠自是知曉此次圍攻的是墨家的老巢,萬不可輕敵。墨家是些什么人,那可是守城把寨的祖宗。再者說,現(xiàn)在陳大人落在了他們手里,投鼠忌器,寧可要了他這只鉆地鼠的小命,也不能動陳大人那國之重器半根汗毛。

  陳牧逃脫的消息最終還是傳到了墨戎的耳朵里,當場就把老家伙驚了個半死。倒不是消息多么讓他意想不到,而是他居然是最后一個才得到消息的人。

  如果不是劉盆子半夜叩開他的屋門,至今他還蒙在鼓里。

  這不用想都知道,眾人是有意的要瞞住他。畢竟歲數(shù)大了,想到這里他不禁一陣眩暈。什么時候,他這個鉅子對組織竟然失控到這種程度。

  墨戎立即帶了眾人,從著火的柴房查起,順著腳印,在山坡下的草叢里,找到了被捆住手腳還被堵住嘴巴的公輸溫叔。

  可憐的公輸溫叔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墨戎狠狠的抽了兩個大嘴巴。

  “我打死你這個自作聰明的蠢豬!”墨戎氣得青筋凸起,須發(fā)倒立,完全不顧自己那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了。

  公輸溫叔自知理虧,因為自己的托大讓抓到手的鵪鶉又撲棱棱地飛了。非但到手的鵪鶉飛了,還把已經(jīng)養(yǎng)熟的家燕也給勾引走了。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撒尿又遇頂頭風”,倒霉到姥姥家了。

  為了推卸責任,他對墨戎一陣添油加醋,污蔑呂牡道:

  “師父,我懷疑那個呂牡在工地上就對陳牧那個小白臉動了心了,你都不知道在回來的馬車上他們都做了些什么。嘖嘖,我說了您都羞得沒法聽啊?!?p>  “那個騷娘們兒真狠吶,直接就射我腦門,差點就要了我的命。您快看看,我的這條腿讓她直接來了個對穿?!?p>  “師父,她真的是個白眼狼啊,您養(yǎng)她這么大,一身本領都是您教的,她居然忘恩負義,反噬您吶!”

  “好了,別嚎了!”墨戎終于不耐煩了,喝止道:“你們好歹也是同門師兄妹,這么說也不怕別人笑話。當務之急是將他們兩人找回來,余事稍后再論?!?p>  “師父,我們隱約看到他們好像向南麓方向去了?!迸赃呌腥舜钤挼?。

  “為什么不追過去?”墨戎怒道。

  “天色已晚,路上盡是機關,我們就...”那人囁嚅道,“再說南麓沒有出山的路,我們就死守住了山門,他們肯定插翅難逃。”

  “那為什么不上報于我?”墨戎一聽這些人非但不知錯,反而是強詞奪理,更是怒火中燒。

  “師父您年事已高,我們就想著等天明了再稟告給您,就沒敢打擾您的清修。”那人繼續(xù)解釋道。

  墨戎幾乎都要氣的吐血了,但是卻無法反駁。他忽然意識到,意圖誅殺陳牧、放棄換回樊崇的主意很可能一開始就錯了,他們這是變著法兒的幫助呂牡呢。

  想到這里,老人一下子覺得渾身無力。外孫劉盆子雖然天資聰穎,但無奈年歲太小,不能獨擔大任;自己已是古稀之年,大不如前。如果這墨家自己內部都不能團結一致,縱然是天命所歸,也很難實現(xiàn)漢室復興大業(yè)。

  然而,自己竟然糊涂到試圖放棄為自己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樊崇,這寒心之舉,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啊。

  想明白了這一切,老人滿腔的怒火也消失殆盡了。他嘆了一口氣道,“你們都回去吧,我去見見小牡。溫叔你也回去治傷,免得貽誤了時間,落下什么遺癥?!?p>  待呂牡睡著,陳牧將她輕輕的放在一塊石條之上,脫了自己的那件從那個倒霉看守身上扒來的糊滿血的上衣,蓋在了呂牡身上。

  自己拿著打火機,細細觀察起這個墓道來。

  陳牧這是后世的職業(yè)毛病犯了。歷史和考古其實就是一對攣生兄弟,都鉆到墓道內部了,不仔細看看,也太對不住自己前世的專業(yè)了。

  很快陳牧就發(fā)現(xiàn),這是個未完工的墓道,級別應是個王爵??墒橇昴够疽呀?jīng)修好,卻為何沒有下葬呢?陳牧有點想不明白。

  陳牧把墓道走了個遍,更加確定這就是個諸侯王的陵墓建制,但的確沒有啟用。沒有任何的陪葬物,便無法確定墓主人。

  既然是諸侯王的墓,死后卻沒有入葬,要么封國被廢,要么客死他鄉(xiāng)。對!陳牧靈光一閃,他想突然起了西漢歷史上真有這么一個人,那就是漢廢帝劉賀,那個僅僅當了二十七天天子的極品。他被征召入京之前是昌邑王,被廢之后被封?;韬?。昌邑國被撤,降為山陽郡。

  哈哈哈,這里居然是廢帝劉賀的廢墓。陳牧大笑出聲。

  陳牧高興是有理由的,因為他推測出這地方是哪里了。而且兩個千年之后,他還到過這個地方呢。

  這里便是那山陽郡巨野縣的金山,也就是后世的山東省巨野縣的金山旅游風景區(qū)。難怪自己站在山腳下有種故地重游的感覺呢。就是不知道,哪一次算是先來,哪一次算是后到呢。

  “小牡,小牡...”在陳牧正高興的時候,石門外傳來幾聲蒼老的呼叫聲。

  “哈哈哈,老墨頭兒!”陳牧大笑道,“你們來得也太遲了吧?!?p>  “陳大人休要取笑老朽,你還沒有離開我墨家之地呢!”墨戎回嗆道。

  “那你倒是進來抓我呀!”陳牧查考到了所處之地,甚是興奮,便童心大起,跟墨戎老人斗起了悶子。

  “陳大人,那里面可是老朽修建的,一坑一道我可比你熟悉。老朽就守住這里,看你怎么出來,不出五六天,恐怕這里就是埋葬你的去處了吧?!蹦株帎艕诺?。

  “你這個老頭真是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我們昆侖仙家有‘點石成金、化土為食’的本領嗎?您呀,就放心好了,餓不著的?!标惸了餍源灯鹆伺F?。

  呂牡被陳牧和墨戎的對話給驚醒了,她悄然來到了陳牧的身邊,小聲的問道:“哥哥,您真有這本事嗎?”

  陳牧將手指豎在嘴邊,笑嘻嘻道:“噓...我騙那個老頭子吶,這世上哪兒這種投機取巧的本事?!?p>  呂牡也被陳牧給逗樂了,壓低聲音嘻嘻笑了起來。

  墨戎無法判斷陳牧此話的真?zhèn)危蠢碚f這世上就沒有這樣的仙術,可擱在陳牧身上就不一定了。此人屢創(chuàng)奇跡,能旁人之所不能,否則自己也不會生出誅殺此人的主意了。

  “小牡,小牡,你在里面嗎?”與陳牧無法繼續(xù)對話下去,墨戎轉而向呂牡喊話。

  “怎么辦?”呂牡小聲問陳牧。

  “回答他?!标惸烈噍p聲道。

  “師父...”呂牡回應道。

  “唉...”外面?zhèn)鱽硪宦暽n涼的嘆息聲,然后就沒了聲音。這一聲嘆息,讓呂牡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的在胸前滾落。

  久久之后,外面才傳來墨戎的聲音,“這次是為師做得不對,寒了你們的心。唉!”

  這老者能在江湖中創(chuàng)出一定的聲望,的確不是蓋的。能在弟子面前承認錯誤,這胸懷不小嘛。不過就不知道這是不是老頭兒玩兒的緩兵之計呢。

  “師父...”呂牡想起師父把自己從狼窩里救出,把自己視若己出,教自己一身本領,想不到竟然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呂牡姑娘的眼淚直接流成了線。

  “小牡啊,你和崇兒都是我一手養(yǎng)大,為師也不愿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你帶陳大人出來,咱們去找司隸校尉,換回崇兒,你們就遠走高飛吧。為師老了,打打殺殺的日子已經(jīng)厭煩了?!蹦致曊{凄涼道。

  “嘿!老鼠尾巴終于露出來了,騙我們出去,然后一網(wǎng)打盡。我說你這個老頭都快死的人了,怎么這么壞呢?”陳牧出言譏諷道。

  “陳大人,我墨戎雖然一介草民,但也絕非無信無義之輩!你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恐非君子所為吧?”墨戎聞言,憤憤道。

  “是真小人還是偽君子,你自己心知就行?!标惸练粗S道。

  “為了遙不可及的皇權,聽信江湖術士的妄言,便不惜拿百萬黎民的福祉為代價,你們這樣的人還敢自稱君子?”

  “還天命所歸、命宮注定?我呸!你就不知這是董仲舒那個老匹夫用來蒙劉徹的嗎?董儒嘴里的那套‘天人感應’之說你也敢拿來裝點門面?你就不怕到了陰間被你們墨家老祖宗把你撕巴撕巴喂狗嗎?”

  “就算你們將來踩了狗屎運當上了皇帝,就憑你們這種草菅人命、視黔首為寇仇的行徑也是有今無明!殊不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憑你們這些臭魚爛蝦,還想成為那九五至尊,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再呸!我呸呸呸!”

  陳牧終于是逮到機會了,把這幾天憋在心里的話連喉帶罵喊了出來。啊,終于暢快了。

  一口氣兒說了這么多,陳牧都口干舌燥的不行了。這老家伙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不消六七天,只要兩三天不喝水,他和呂牡就活活渴死在這墓道中了。

  半晌,墨戎才道:“陳大人話粗理正,皆為警世之言。老朽受教了?!?p>  這老頭真醒悟了?還是繼續(xù)忽悠自己呢。陳牧一時看不透了。

  “小牡,明日你帶陳大人從暗道里出來,為師將盆子的仆從遣走,以免橫生事端。能否換回崇兒,干系就全擔在陳大人身上了。”墨戎對呂牡道。

  “師父,您知道暗道?”呂牡驚道。

  “哼!我修建的墓道我能不清楚?那是為師留下萬一被滅口時的逃生之道。不過被和崇兒這兩個小鬼發(fā)現(xiàn)了而已?!蹦掷浜叩馈?p>  “那您為何...?”呂牡小聲道。

  “不制止是吧?你們兩小無猜,一起長大,躲在里面...為師有什么好制止的!”墨戎聲音變得柔和了,說道。

  “師父!”呂牡頓時羞了個大紅臉,原來自己和樊崇師兄躲在里面幽會的事情早被師父知曉了,而且他們以為自己找出來的那個僅供一個可以爬過的通道是師父不清楚的。現(xiàn)在看來,還是自己太幼稚了。

  “哎,墨老頭兒!”陳牧插話道:“看來你也不算太壞,那我也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已經(jīng)推測出這里是山陽郡巨野縣的金山,我想我的屬下也應該快找到這里來了。我這人有個毛病,暈血。你們最好逃得遠遠的,被他們抓住,那肯定是人頭滾滾。這權當是我對誤殺你兩名弟子的補償吧?!?p>  陳牧其實也拿不太準墨戎是不是真心放自己走,萬一明天早晨他們從暗道里爬出去,被人家來個守株待兔,那就死翹翹了。于是他連蒙帶詐,想把墨戎他們嚇退。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救兵已到金山腳下的猜測竟然完全讓他給蒙對了。

  墨家在這里盤營多年,自然對這里的一草一木了若指掌。眾弟子雖然對老人此次欲犧牲樊崇師兄的做法不滿,但事關墨家生死的關鍵環(huán)節(jié)上,還是不敢怠慢的。

  已經(jīng)有人將山下出現(xiàn)軍隊的消息悄悄告知了老人,這也是為什么老人忽然愿意放走陳、呂二人的原因了。只不過,陳牧和呂牡都被巨石隔在墓室里面,沒有看到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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