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涼,這整整兩個月我們訓練從未終止,天不亮到夜已深,就算是當日太陽暴曬,暴雨不止,也沒有停止訓練的腳步。
大家從開始的抗拒到麻木,到欣然接受,戰(zhàn)爭的殘酷遠比他們所受的還要殘酷,只要這樣武裝自己,他們才能在戰(zhàn)場中活下來。
這兩個月我跟江流空關系好了不少,畢竟這也算“同床共枕”了。
每日訓練會有中場休息的時間,我記得剛?cè)霠I那小子每日都扭扭捏捏在我面前晃著,一看就沒有什么好事,而且這個狀態(tài)持續(xù)了從入軍營到現(xiàn)在也快半個月了。
他終于還是跟我說話了,不過半天沒開口,還得我先來,我直接將身上的毛巾砸在他的身上,“你有話就說,有屁快放,等會還要去訓練,你每天來隔音我,真的挺煩的,實在不行,咱就打一架。”
“別誤會,我其實主要就是想要給你來道個歉?!?p> “道歉?”我當時就挺奇怪的,還以為他認出我來了“你和我好像也沒有什么交集吧?”
“我先前以為你是我認識的人,所以可能不小心冒犯了,給你添了不少困擾?!?p> “沒事沒事,不就是沒事夜里睡覺老盯著我嘛?白天訓練老盯著我,洗澡如廁老盯著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還好是這樣,你真要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
江流空的嘴角明顯的抽了抽,“我本來以為花兄你是女子裝扮,而我那故人就是女子?!?p> “你這眼神是多不好!我這女子?”我露出了我這半個月訓練的胳膊,“我們袒胸露懷都不下多少次了?!蔽覔u了搖頭,不過能讓這小子自我懷疑,不丑不丑。
“的確是在下問題,我也是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不過這些我親眼所見,斷然不會再懷疑花兄了?!?p> “得,說說吧,你認識哪家女子,讓你如此心生念想?”
“故人,如今她已經(jīng)嫁他人婦,斷不可能再是我念想之人,如今我只想保建功立業(yè),保家衛(wèi)國?!?p> “沒想到你還是癡情種,不過能讓江兄如此惦念,這女子對江兄有特殊之處吧?!蔽液退娺^沒幾面,突然中意我,不應該啊。
“她本是我指腹為婚的娘子?!?p> 他這話直接讓我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了,“指腹為婚?”我都想罵臟話了,原以為是老爹的風流債,沒想到是我的桃花劫?!叭绱?,你咋不去告你未來老丈人,我朝不是挺注重法律的,他還能越過法律,把女兒許配給別人?!?p> 江流空眉頭皺的更深了,他看著我,“花兄你不懂!”
切,我不懂誰懂,還不是顧忌他的身份,天子賜婚,你指腹為婚算個球,不過我倒是喜歡看看老爹憋屈的樣子。
“怎么?對方身份不簡單?”
“并非是因為這個,我想我跟他到底是有緣無分吧,畢竟她連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就算我真的告贏了,我又何面目面對她?”
“江兄,你這把我聽糊涂了,你和人指腹為婚,怎么還不認識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指腹為婚是十八年前父輩定下來的,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生,我從小就知道我有個未見面的娘子!”
“十八年前,指腹為婚,還挺會。”不過這老頭什么情況,還給我定了個娃娃親,呸呸,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生呢?十八年前,關我什么事情?“我看你這指腹為婚的老丈人許是忘了,如果你出現(xiàn),沒準你這未見面的娘子愿意嫁你呢?”
“來不及了,我去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許配別人,我終究是遲了,如果下輩子,我一定要早點遇見她?!?p> 他說話的功夫,還掏出個玉佩仔細端詳著,這玉佩看著眼熟,和我真的還是一對,所以我那老爹真有意思,還真準備把我嫁個男人,“你這未婚娘子給該不是宸王妃?”
江流空看我的臉,那叫一個精彩,“你怎么知道?
“江兄,你不要緊張,你忘了我是南澤鄉(xiāng)縣長的兒子,這懸賞令通緝令都貼在鄉(xiāng)縣告示牌上,再說,我這剛?cè)胲姞I,你就整天盯著我,后來我聽別人說你是賞金獵人,我就有點懷疑,你是不是把我錯認告示上的誰了?要不然就你整體在我身邊跟個鬼似的,我能放過你?”
江流空尷尬的笑了笑,“花兄你猜的不錯,你出現(xiàn)我的確挺驚訝的,我還以為她女扮男裝來從軍了,所以我才會對你格外的關注。”
“那你現(xiàn)在確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吧?!蔽乙暰€轉(zhuǎn)向別處,祖宗哎,這眼睛是毒。
“恩,確定了,你是個男人,”江流空臉上又帶著羞紅,搞得我都想要揍他了。
“兄弟,你放棄是對的,就你這樣還能跟人宸王搶人?”我對著搖了搖頭,突然又意識到了什么“你來參軍,不會也是想要建功立業(yè),再去找曲將軍要個說法?”
江流空愣了下,倒也沒有掩飾,“我一開始確實是有這個想法,畢竟我知曉了不少謠言,后來來到了軍營,我才覺得我這想法太可笑了?!?p> “為了個女人不值得,但是建功立業(yè)是對的,不想當將軍的士兵都不是好士兵,當年我,咳咳,聽說啊,那曲老將軍參軍的時候,還只是個雜役軍,一步步爬到如今的為止,江兄你基礎條件都被那老,將軍好太多了,我信你一日可以官拜將軍,到時候到讓他后悔去。”
“我真的可以嗎?”
“兄弟,不要否定自己,成功第一步,就是相信自己,然后不斷的努力,然后審時度勢,不斷的抓住好的機遇,成功就在眼前啦。”
那小子面紅耳赤的,好像都被我說動了,到底是年輕,但是從那天開始他真的跟打了雞血似的。
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的身份又會發(fā)生什么?
往后的日子他對我格外照顧,許是因為這張臉的緣故,畢竟與他那誰又四五分相似,不是給我?guī)С缘模褪菐臀夷脰|西,我倒是挺受用,只當收了個小弟,耐不住有人嘴欠,說狗腿子還行,說被我這美色誤了,倒也沒有錯,但是罵我兔兒爺,就讓人有點不爽了。
我若是真的也就罷了,但小爺是直的好吧。我這還沒有動手,我這小弟就出手給他們教訓了,讓他們嘴欠。
單方面虐不叫私斗,我也讓他別往臉上打,打了好不好交代,身上的暗傷足夠讓他們痛上一陣子。
李副官來他們也沒敢說,畢竟這挨打了還要被罰,豈不是更慘。
雖然這江流空幫我教訓了,但是我還沒有消氣,我從伙房搞了些瀉豆,磨成了粉末,下在他們吃的飯里,當夜他們幾人茅廁差點打起來了。
我這小把戲沒有逃過李副官的眼睛,我被加重訓練,那些拉到第二天的幾個人,看著我眼神簡直要把我吃了。
但是經(jīng)過這件事,他們也不敢再私底下說我什么,一來我有打手江流空,二來我這小子他陰險。
你防一時,你又不能夜夜防。
至此休戰(zhàn)。
我也不喜歡招惹人,只要人不招惹我,讓我最起碼看順眼了。
軍營來的多少在鄉(xiāng)縣有訓練些經(jīng)驗的,所以這也是沒有懷疑過我身份原因,我這訓練強度一看就是專門訓練過的。
花家我聽說過,四百年前云煙朝剛起時,花家祖先也云煙朝出生入死,創(chuàng)下累累戰(zhàn)功,可惜啊,這后代一個比一個弱,以至于真打仗時候頂不上。
那縣長在我爹當將軍的時候參軍做了雜役軍,沒多久就因傷解甲歸田了,戰(zhàn)爭的殘酷他見過,所以好不容易有個獨苗苗舍不得倒也能理解。
這點他倒是不如我爹,三個兒子先后戰(zhàn)死,他都牙咬碎往肚子里咽下,我知道他也去過皇宮請兵,可惜他終究是老了,戰(zhàn)爭在他身上留下了無處的傷,他無法騎上他心愛的戰(zhàn)馬,再次拿起兵器保衛(wèi)朝土。
戰(zhàn)爭的確殘酷,前赴后繼為了保家衛(wèi)國犧牲了多少人?才能換來短暫太平盛世,正因為這些殘酷,才讓我知道和平是多么的可貴。
其實我沒有再后悔了,當我穿上這軍裝,我就從未想過離開,作為官宦之家子弟,國家需要自己的時候,理應身先士卒。
在這里我更加的堅定信念,好像這就是我該做的,我是曲家子弟,所以我相信我哥哥們也會理解我,允許我停留下腳步。
我知道,我可能會死,但我不后悔,我也只是眾多士兵之中的一個,哪一個戰(zhàn)爭不死人呢。
所以我也想要自己死的漂亮點。
訓練除了磨練體力,更多也是磨練心性,這些從不同鄉(xiāng)縣聚集過來的人,并非所有像我一樣有當好士兵的覺悟,他們可能是有一顆熱血之心,亦或者只是為了一口飽飯,走投無路了。
訓練營的日子終究是要結(jié)束的,只是比我想象的要快那么一點。
李副官當天就召集眾人,讓我們每個人寫一封家書,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寫在里面,這完全跟寫遺書似的。
十個人一組,不識字的單獨一組。
說實話,作為花二貴,我實在是無從下手,本來想著不會寫蒙混過關,卻看那不識字的是口述代筆,還得當場念出來,豈不是更加尷尬。
我半天沒有動一個字,就看到紙上落下個陰影,像是一座大山壓迫著我,“怎么你不會寫字?”
“會會!”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落下筆墨水暈開,我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我寫不出來,我直言道,“我真不知道如何寫?我更希望自己能夠活著回去,所以我決定不寫了?!?p> “這戰(zhàn)場兇險?這封家書很有可能是你絕筆之書,你真的不寫?”
“不寫,如果我生死在戰(zhàn)場,那便是我的命數(shù),我爹娘自會為我驕傲,若是我能會下去,那也是我功成升退時候,我爹娘也會為我驕傲,所以我何必寫下這封家書給他們?!?p> 對我不寫了。
李副官并沒有被我說動,我被罰扛著十斤的重物繞著營地跑圈,太陽不下山,不準休息,這李副官怎么比我爹還要討厭。
此時大家都開始搞聚會,就我一個人扛著東西,披著霞光圍著營地在跑圈。
離別終究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