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的生命開始流逝，氣息逐漸的弱了下來。
“段玉衡，我累了?！?p> 不見天日的日子，被關(guān)在黑暗中的日子，最愛的人變成最恨的人的日子。
真的好累好累啊。
“我收回以前說過的話?！?p> “下輩子，我們還是各走各的陽關(guān)道，誰也別碰見誰吧?！?p> 沈然然的呼吸開始變得斷斷續(xù)續(xù)，眼中的亮光漸漸消散開來。
抓住他的手，力氣慢慢松開。
段玉衡能活到現(xiàn)在，殺過很多人，了結(jié)別人的性命從來都是快準狠，他蠱，武雙修，天下醫(yī)者救不了的人，只要段玉衡愿意，在他手下可以輕易救活。
他人生死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冰冷的概念，以前的他并不明白為什么生命的逝去會使人哭泣。
會使人一夜白發(fā)，不明白江湖前十的死對頭為救愛人對他三叩九拜求他救人，傲骨盡折。
在他懷中的人，心中死意橫生，心脈斷絕，已經(jīng)藥石無醫(yī)了。
人終究不是神，任憑他蠱術(shù)超絕，他救不了她。
“我……”
終于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了。
在黑暗中閉上眼睛，沈然然的心中卻有光，死亡帶給她的不是恐懼，而是平和與安寧。
聲音飄散，沈然然頭一低，手滑了下去。
抓緊沈然然的手腕，段玉衡不明白。
他不明白。
墨色的發(fā)披散，內(nèi)息混亂，段玉衡咳出一口鮮血。
“吱吱，吱吱。”
白色的小獸拱著段玉衡，吱吱叫著。
“本是讓你看住她，要你何用?！?p> 他又吐了一口血，晶瑩的液體混著血色，淹沒在這片黑暗之中。
死亡過后的世界，意外的平靜祥和，周圍都是暖暖的感覺。
身體里面沒有了被種下白玉蠱后的陰冷體寒之感，竟然還能聽見鳥叫之聲。
有多久沒有聽見鳥叫了，呼吸間還隱約聞到了花香。
沈然然的思緒還沒有完全醒來，她蹭了蹭枕頭，在床上翻了個身。
好暖和啊。
“呼呼……”
小小的身體埋在被子中，沈然然卷縮著身子睡著，睡得小臉通紅。
太陽透過窗紙，從外面照了進來，在室內(nèi)的青石地磚上印出四四方方的小格子。
房間門被打開，原本昏暗的室內(nèi)一片透亮，葉春提著木桶進門。
滿上銅盆里的水，再把桶里的熱水給倒了進去，葉春試了試水溫，正合適便擦干了手，要叫窩在床上的小姐起床。
走到床前，葉春看著鼓起的人形，她拍了拍被子，喚道：“小姐，小姐，起床了。”
“太陽曬屁股了?！?p> 聲音柔柔和和的。
窩在被子里的沈然然因為舒服，轉(zhuǎn)了個身，扯著被子滾到了另一頭，繼續(xù)呼呼大睡。
“該起床了?！?p> 今日的小姐，意外的貪睡。
再不起來，水都要涼了。
葉春嘆了口氣，扯開了被子，抱起里面小小的，窩成一團的小人。
她是貼身丫鬟，小姐一人在外，粗活細活她都做過都做得。
毫不費力的抱起小小的沈然然，把她放在椅子上，葉春沾濕毛巾貼上沈然然的臉蛋，開始抹抹擦擦。
出被子后本來就冷，一個毛巾貼臉沈然然打了個激靈，醒了大半。
她睜開了眼，看著眼前的葉春，拍了拍自己的頭。
“我這是做夢了嗎?！?p> 這就是死后的回馬燈嗎，死了真是快樂呢，沈然然看向屋外斑駁的陽光，抿起嘴來，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狀態(tài)。
好幾年都沒看見陽光，都快忘記陽光是什么樣子了。
聽沈然然說的話，葉春回道。
“難怪小姐今日會起得晚?！?p> “是好夢嗎？”
小孩子起床脾氣都挺大的，葉春說著話轉(zhuǎn)移沈然然的注意力，用熱毛巾給她擦臉頰。
洗漱完后，葉春從柜子中拿出幾件衣物，給沈然然穿上。
初春的天氣，春寒料峭，晨間樹葉上還裹著一層白霜。
嫌穿得少，葉春又給沈然然套上了一件厚厚的小紅披肩。
衣穿好后，她從隨行的包裹里拿出梳子，開始給沈然然梳頭。
玉石做的梳子在頭上輕輕的刮著，隨著葉春的動作她的手有時會碰到沈然然。
這感覺，有點真實，好像不是回馬燈的樣子。
雙手摸上自己的臉，沈然然用力的扯了扯。
一陣疼痛在臉上泛開。
“是個壞夢?！?p> 她咬了下唇，回道。
他娘的，好像回去了，回到七歲左右的樣子了。
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憶起一張精致又恐怖的臉，沈然然深吸了口氣。
心里大呼，孽緣！
“看樣子是個不好的夢呢?！?p> 把沈然然的頭發(fā)梳成兩個小辮子，再卷成包子系上紅繩子后，葉春看了看沈然然的臉，說道。
她摸了摸沈然然的頭，安慰道。
“小孩子很容易做噩夢，不過那些都是夢?！?p> “都會過去的?！?p> 那可不是夢，是真實發(fā)生過的，抱起雙臂，沈然然身子有些發(fā)抖，穿再厚的衣服好像也阻擋不了心底的冷意。
不過，確實，醒來之后，什么都沒了。
沈然然抬起頭，想到，她現(xiàn)在才七歲，遇見段玉衡是八年后的事情去了，不遇見不就行了嗎。
醒來之后，確實是什么都沒了，就當它是一場夢，能夠再有一次重新活過的機會，當好好珍惜才對。
“葉春，你說的對?！?p> 肚子開始咕咕叫了起來，沈然然說道。
“我餓了，要吃飯了?！?p> “要吃很多，要吃肉，紅燒肉?！?p> 坐在木椅上沈然然晃動著小腿，舉著拳頭說道。
自從被種下白玉蠱，沈然然就沒有碰過肉類了，她一旦碰就會嘔出來，她的身體被種下蠱毒的那一刻就不在屬于她了。
“好好好，正好昨日出了谷，在山下集市里買了一塊大肥肉?！?p> “用來做紅燒肉正合適?！?p> 整理床鋪，葉春笑著對沈然然道。
從椅子上跳下來，沈然然跑到葉春身邊，抓住葉春的衣擺子問：“好想爹娘啊，葉春，這是我進谷的第幾天呀?！?p> 她得弄清楚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年月。
沉思了一會兒，葉春無奈的摸了摸沈然然的頭。
“這才第五日，小姐就開始想家啦，這可不行的。”
“入了谷，沒有五六年，小姐你是出不了谷的?！?p>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