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道光了嗎,多么迷人?!?p> 男子騎在駿馬上輕聲說道。
他一身青色的長衫,頭發(fā)高高束起,頗有些書生意氣。
“北慕城從來都很迷人,這道光無非是個引子罷了?!?p> 女人輕聲。
男子的目光閃爍,那深褐色的雙瞳帶著一絲瘋狂。
“是啊,爭了七十年的城池,今晚,終于找到時機了?!?p> 他的聲音帶著狂笑般的嘶啞。
“不過,北慕城再大,也無非是一座城市罷了,比起故土來,還是差了那么一些韻味?!?p>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懷念似的說道。
女人那眸子中閃著星點的光,是北慕城的那兩道沖天而起的光輝,那是零力化成的光,帶著力量的吸引。
“我......終于要見到你了!”
女人的嘴角輕輕顫抖。
他們的身后,是多達上萬的鐵甲騎兵,這些騎兵的手上都拿著重矛,他們的銀色鐵甲上繪制著虎紋的圖樣,毫無疑問,他們是威名傳播到南疆洛江一帶的死亡騎士,虎燁騎。
虎燁騎是繼北冥軍和龍血士之后的最強的軍隊,據(jù)說,凡是他們鐵騎踏過之處,都會被夷為一片平地,他們的長矛是用鮮血來喂養(yǎng)的,他們的聲名,也是用無數(shù)尸首來堆積的。
這里是北慕城外,五十公里處,虎燁騎在此據(jù)守的第三天。
“現(xiàn)在,就等著城門大開,我們的虎燁騎沖進去了,你說是吧,青嫻?!?p> 男子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女人一眼。
那女人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正在發(fā)呆。
男子也未生氣,只是嘴角輕微的劃過一道微笑,繼續(xù)看著遠方那道迷人的焰火。
族王殿。
“報——”
士兵拉著長音,跑進了光亮的大殿。
此時,族王殿中已經(jīng)點亮了通明的燈火,巨大的殿堂,一下子亮了起來。
大臣們紛紛從睡夢中醒來,他們接到了族王的緊急通知,不得不來族王殿議事。
大臣們的臉色都不太好,陰沉沉,像是要下一場小雨。
族王早已經(jīng)端坐在了龍椅上,他飲者侍者奉上的密花茶,輕輕吹著,面色沉到了極點。
大臣們眼看著那位士兵跑著進來,并沒有侍衛(wèi)阻攔,因為,他的身上,帶有著王印,那是族王的死士。
他跑至王座前,單膝跪下,道:“稟王上,據(jù)探馬來報,一隊身穿著鷹甲的殺手已經(jīng)急行軍到了城門,正和那里的守軍拼殺,雙方實力不相上下。”
符羯沒有說話,只是又飲了一口密花茶,茶飲是從南疆的腹地帶來的,據(jù)說極度稀有,想必口感一定很好。
他放下了茶杯,目光陰冷。
“諸位愛卿,想必都已經(jīng)聽到了吧,城內(nèi),有人心懷不軌,趁著老族帥出征,發(fā)起了內(nèi)亂?!?p> 他的目光掃過群臣,震得大臣們感覺后背發(fā)涼。
現(xiàn)場氣氛陰沉到可怕,沒有一位大臣敢去說話,因為在北慕城發(fā)動內(nèi)亂之人,已經(jīng)遠遠超過他們的議論范疇了。
符羯收回目光,冷哼一聲,道:“想必都知道了吧,發(fā)動內(nèi)亂的不是別人,是我們北慕冥族的本族大長老,符旭曦!”
他的聲音冷冽而嚴酷,似若千萬寒冰。
他的話音剛落,寬廣的朝堂上就開始了雷鳴樣的議論。
那些權(quán)臣,大臣們,終于可以放開口去談?wù)撨@件事了。
北慕城兵變,是這七十五年來發(fā)生的首次。
“各位愛卿,可有誰有能力去替孤平定這場內(nèi)亂啊。”
符羯大聲說道。
現(xiàn)場,突然間變得寂靜,沒有一人敢去說話。
符羯微微閉上了眼,許久,緩慢得睜開,“一群廢物!”
他大喝。
“孤選拔出你們來做大臣,難道是讓你們來這享清福的嗎?”
符羯聲音很大。
他動用了零力,簡直就要把大殿給震塌了。
大臣們都不敢出聲,這個時候誰要是違逆了族王的心思,那么無異于自尋死路。
符羯的回聲在大殿中滾動,持久不絕。
怒氣橫生,符羯看著自己手下居然無一人可用,悲憤到極點,卻見,他手中,藍光一現(xiàn),深藍色的零力在手掌中燃燒。
那是王的火焰,強者的怒火。
“來人,都拉出去,斬!”
符羯按壓住心里的火氣,大喝。
殿堂中響起沉重的腳步聲,鎧甲的磨擦,似乎可以擦起零星的火焰。
黃金重凱的佑王軍,整齊劃一,重步走入。
他們分為了兩隊,一隊二十人,都是腰間帶著戰(zhàn)刀,他們要奉行族王的命令,將大臣們拖出去斬首。
沉重的腳步落下。
佑王軍們先是對著王上行禮,而后,轉(zhuǎn)身,手掌中使用勁力,抓住大臣們的肩膀。
那是虎擒,是力術(shù)中的一種。
對服這些大臣,不使用零術(shù)是根本做不到的。
果真,有些大臣們,尤其是權(quán)臣,對于佑王軍的粗魯無可忍受。
利用鬼魅的身形,完美躲過了佑王軍的擒拿。
他們的確是忠于王室,可是,這種忠誠卻也是有著原則,而原則,恰好是自己的命。
“你們要造反嗎?”
符羯震怒。
他的這聲吶喊還未落下。
只見,一道道泛紅的鐵索飛了進來,十分完美的捆住了那些企圖飛走的大臣。
一場本該驚擾了族王殿安寧的禍端,就這樣被武力給鎮(zhèn)壓下來。
而此時的殿外,上萬名佑王軍冥士,手持黃金戰(zhàn)槍,把族王殿圍得水泄不通。
大臣們對此也是無可奈何,他們觸犯了王的威嚴,就要承受王的怒火。
七萬佑王軍,那可是可以摧毀一座城池的武力,別說他們這幾十個臣子,就算是大長老來了,也沒有絲毫的勝算。
佑王軍是最精銳的冥士,其冥士的精銳程度可以和北冥軍媲美,而且他們的裝備精良,又擅長陣殺,小股的冥士團體只能是被絞殺的命運。
大殿內(nèi)重新恢復到一片沉寂。
大臣們無奈的低頭,那捆綁在他們身上的鎖鏈,是覆蓋了強大零力的囚龍鏈,可以吸收被捆者使用出的零力。
所以,如果沒有超出囚龍鏈吞噬零力上限的零力,誰也沒有希望掙扎開這鐵索。
沉重的聲響。
大臣們紛紛跪下。
他們低著頭,態(tài)度虔誠。
“臣等無意冒犯王上的威嚴,臣等罪該萬死,請王上責罰?!?p> 無比齊整的聲音。
符羯面色冰冷,似若寒冰。
在他的眼里,大臣們就如同螻蟻,他可以隨手捏死??墒菍τ谀切?quán)臣,他卻要忌憚三分。
跪在下面的也有權(quán)臣,只是那些權(quán)臣們的演技真的太高,絲毫看不出一點的做作。
符羯對此也是長嘆一口氣。
“諸位愛卿,是孤一時沖動了,諸位都是忠于王室的大臣,理應受到佑王軍的尊重,來人,為諸位愛卿松綁?!?p> 符羯一聲令下。
卻見,那赤色囚龍索,像是具有靈性一樣,它們自主的顫抖了一下,而后化作紅光,飛出殿外。
“愛卿們,平身吧。”
大殿內(nèi)卻還是死靜一片,沒有人站起來。
甚至連竊竊私語都沒有。
符羯看著,那本該有所緩和的面容又冰冷下來。
“臣,有本要奏!”
忽然,一位黑色玄服的老人拱手說道。
符羯盯著那大臣片刻,道:“講!”
聲音威嚴。
那玄服老人開口道:“大長老發(fā)動兵變,老臣以為,現(xiàn)在朝中無一人可以于其為敵,能夠平息那抵達了南門的鷹甲兵的,想必是非龍帥莫屬了。”
符羯眉頭微皺,“龍帥?”
玄服老人默不作聲。
“龍帥自從十五年前就不再參與政事了,只是專心掌管城隍軍,護衛(wèi)北慕城安寧,何況,他是老族王留下的重臣,孤曾經(jīng)有愧于龍帥,想必......”
符羯微微搖頭。
玄服老人卻是再度拱手,道:“王上憂心太重了,臣以為,龍帥是老族王心腹重臣,又是我王族的元帥,護衛(wèi)王室有不可避免之責任,請龍帥出山,并無不妥?!?p> 他話語罷。
只聽身后傳來諸位大臣的聲音,“請王上請龍帥出山,護佑我王室安穩(wěn)。”
“請王上請龍帥出山,護佑我王室安穩(wěn)?!?p> “請王上請龍帥出山,護佑我王室安穩(wěn)?!?p> 大臣們聲音如同震天驚雷,在大殿里徘徊,持久不斷。
“如今,能夠?qū)勾箝L老的,不過三人,老族帥已經(jīng)出征,現(xiàn)在,留在北慕城中,想必只有大權(quán)座和龍帥,有能力和大長老相抗。”
玄服老人再次說道。
符羯輕輕揉著太陽穴,似乎是在權(quán)衡著什么。
許久,他輕聲道:“如今,權(quán)公退隱,基本不再干預政事,而且手中只是留下了三千虎飛軍,把兵權(quán)交還給王室,權(quán)公就算有心,也無法和大長老的死士們抗衡。”
他一頓,道:“據(jù)孤所得消息,現(xiàn)在北慕城中,至少有大長老的死士,不下十萬,這些人平常隱藏在貧民百姓之中,只要大長老征召,就會在第一時間匯集?!?p> “那么現(xiàn)在,也只有龍帥有這個能力去平定戰(zhàn)亂了。龍帥手下的城隍軍,亦是隨先王征戰(zhàn)的精銳,有他出山,那么北慕城可安保無憂。”
符羯的語氣越來越弱,到最后基本聽不到了聲音。
“那么,誰去請龍帥呢?”
符羯大聲道。
他似乎有些疲倦。
群臣依然沉寂,無人說話。
大殿內(nèi)的幽藍色火燭靜靜的燃燒,澶龍香泛出清淡的香氣,使這偌大的族王殿,變得凄冷而寧靜。
符羯揉著穴位,他很疲倦了,大長老起兵,雖然他早有準備,可是那也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暴露的底牌。
現(xiàn)在老族帥出征,果真朝中連一個可以重用的人都沒有。
他有時也會幻想,自己是不是一個昏庸的君王呢?
在這南疆的邊陲棲息,真的會讓北慕冥族獲得和平嗎?
他越想越覺得頭痛,現(xiàn)在大長老的兵變就使他對自己產(chǎn)生了嚴重的質(zhì)疑。
那可是北慕冥族的大長老啊,一族之長,除了王上以外,就屬他的權(quán)威最大了。
而且,他當年隨著老族王南征北戰(zhàn),很多次都受過致命的傷害,可即使是在性命垂危之時,也不忘記守護老族王撤退。
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忠臣啊。
如果說他有著不臣之心,那么他所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也罷,也罷,都是一群廢物,廢物!”
符羯大怒。
他的怒喝聲掃蕩了整個大殿,使得諸位大臣的耳膜都感覺要被震碎。
“傳,符靖!”
符羯氣喘吁吁,大聲喝道。
只聽,大殿門口的佑王軍守衛(wèi),大聲重復,“傳,符靖!”
那下方的群臣明顯是身軀顫抖了一下,這個名字在他們的耳畔嗡嗡作響。
甚至,那些隨先王征戰(zhàn)的權(quán)臣們都感覺到身后泛起了一陣涼意。
族王殿門外。
包圍著殿門的上萬佑王軍,齊整的排成兩列,在寬闊的甬道兩側(cè)依次站立。
他們氣度非凡,身軀傲挺。
只聽,低沉的號角聲吹響,那些佑王軍戰(zhàn)士紛紛舉起手中的黃金重槍,在虛空刺了三下。
這是迎接高貴者的禮儀,只有強大的冥士才有資格享受這樣的儀式。
細微的震響,從遠處隱約傳來。
眾人仔細去聽,才發(fā)覺那是個沉重的腳步聲。
腳步整齊而有韻律,只聽聲音,便能隱約的感覺出一股子強大的內(nèi)勁。
符羯面色冰冷,王者之威嚴如同寒霜一樣降落在森嚴大殿上。
他那藍色雙瞳注視著遠方那緩緩逼近的黑影,閃出妖異的色光。
砰!
最后一聲腳步落下。
眾人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冷汗直往出冒。
“佑王軍天宇將統(tǒng),符靖,參見王上?!?p> 那人單膝跪地,低頭,雙手結(jié)成禮印。
符羯那冰冷的面容終于有了點融化的趨勢,只見,他那嘴角浮出了一抹微笑,“平身!”
威嚴而道。
“謝王上!”
符靖那聲音低沉而響亮,就像是戰(zhàn)場上的號角聲,帶著點憂郁的殺氣。
他緩緩的站起身來,一身白金重凱迎著月色,發(fā)出炯亮的光。
今晚的月亮可真是奇怪,一半陰沉,一半晴朗。
而族王殿這邊,恰好對上了月光。
符靖一抖火色的披風,單手按住腰間重劍,重步向前。
他的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聲響,每一步都使大臣們感覺到心悸,他們對于這種聲音本能的畏懼,不,或許不是畏懼聲音,而是畏懼于人!
低沉的腳步終于踏到了王殿的盡頭,他站在符羯那黃金龍椅下,緩緩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對著王上躬身。
而后,只見他一掃身后披風,攜帶白金重凱,單膝跪地。
濺起金屬撞擊地面的脆響。
符羯對于這位佑王軍的總指揮,天宇將統(tǒng)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符靖是老族帥的子嗣,算起來和他還有些血親。
只不過這些無非也是些極度飄渺的事,符靖繼承了老族帥的一切傳承,年紀輕輕便打敗了同期以及比他還要年長的冥士,成功晉升為將軍。
后來,更是隨著老族帥征戰(zhàn)南疆邊陲,立下赫赫戰(zhàn)功。
符羯惜才,親自授封他天宇將統(tǒng)之職,從此,他便成為了符羯的心腹和死士。
曾經(jīng)符羯剛剛上位,根基未穩(wěn),很多反對他的大臣們都被神秘殺手永遠的抹去在世間,而且,都是在抵觸了符羯以后,離奇的死去。
大臣們不是傻子,在北慕城里,能夠有這樣的權(quán)限混入大臣府中的,只有位高權(quán)重之人,符羯身為王上,自然不可能去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
那么,所剩也就只有一個可能了,是符羯的心腹所為。
很多權(quán)臣們透過一些蛛絲馬跡,發(fā)現(xiàn)了這些事件都有佑王軍的蹤跡,很快,便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曾經(jīng)反對符羯的大臣們,都是符靖所殺!
所以,大臣們,權(quán)臣們,心里都對這個年輕的大將軍產(chǎn)生了敬畏,不,應該說是恐懼!
符羯的妖異雙瞳中閃過了一縷光輝,而后,說道:“符靖聽令!”
那下方的符靖渾身戰(zhàn)鎧磨擦,道:“末將在!”
“命你即刻帶領(lǐng)五萬佑王軍,親自到南城門誅殺逆賊,剿滅叛軍?!?p> 符羯聲音威肅。
而那下方的符靖卻是稍微遲疑了片刻,道:“末將雖愿前往,可,末將領(lǐng)兵討伐,王上的安危又該如何?”
符靖依舊頷首。
而那坐在龍椅上的符羯卻是大笑起來,“孤還在做王子的時候,就隨著大軍南征北討,那時孤才十二歲,零力修為只有十二年,可是卻憑借著血耀之力,硬生生的在亂軍之中存活下來,孤也曾是領(lǐng)軍之人,是將軍,難道還會擔心有人能殺死自己不成?”
他一頓,“王族佑王軍,皆是精英之輩,兩萬之眾,足矣?!?p> 符羯斬釘截鐵,話語中帶著王侯的威嚴,還有著那絲絲肅殺之氣。
符靖靜默,良久,他應道,“末將......領(lǐng)命!”
他咬牙,起身,轉(zhuǎn)步,大喝道:“第一軍,第三軍,第四軍,第五軍,第七軍,跟我走,匯集南城門,絞殺逆賊!”
符靖沒有再轉(zhuǎn)身,只是起步向著大殿之外走去。
殿外,那攢動的佑王軍步伐沉重,戰(zhàn)兵和盔甲磨擦,響起那殺戮嗜血之音。
佑王軍中,第二軍和第六軍的戰(zhàn)斗力最強,其中第六軍則是王牌軍,符靖把這兩支軍隊留給了符羯,可見用心良苦。
在一眾大臣的目光中,符靖逐漸遠去。
隨其而往的,還有那五萬名佑王軍。
月光灑下寒冷的光輝,這寂靜的夜幕,似乎閃過一縷淡淡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