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爺爺,祖母
大年初一,元秋是被段云鶴咋咋呼呼的聲音吵醒的。
昨夜抄錄醫(yī)書,三更才睡。元秋起身,揉了揉額頭,想著前世大考前也不曾如此,到底是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無依無靠,心中不安。
不管讀書練字學(xué)醫(yī)術(shù),抑或是計(jì)劃學(xué)的武功,都是為了安身立命罷了。
段云鶴在外面拍門,“起床啦!”
元秋略做收拾,打開門,段云鶴毫不客氣地跨進(jìn)來,“起這么晚?真夠懶的!”
“段公子有何貴干?”元秋打了個小呵欠。
“你夜里干什么了?還困?”段云鶴轉(zhuǎn)頭,拿起桌上的一沓紙,愣了一瞬,“你抄的?這么多?字好丑??!”
元秋:……
半個月前才開始接觸毛筆字,也無人指點(diǎn),元秋如今只能做到把字寫得端正不出錯。想要寫好,寫出個人風(fēng)骨,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我那位仙女朋友,因?yàn)槟銇砹?,昨夜不辭而別!你打算如何補(bǔ)償我?”段云鶴扔下那沓紙,輕哼一聲。
元秋沒接茬,“找我什么事?”
“無趣!”段云鶴吐槽,“是我家老頭,讓我來請你今日到家里去!趕緊收拾,給你一刻鐘的時(shí)間!”
話落,段云鶴起身就走。
衣柜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段嶸昨日命人送來的新衣服,雖元秋對衣料品類并不懂,但質(zhì)感一看就是極好的。
洗漱過后,元秋挑了一件紅白勁裝,想著外面積雪,其他裙子都太長不適合。
披上銀狐披風(fēng),開門出去,天氣依舊陰霾,但雪已停了。
屏風(fēng)沒撤,元秋往右側(cè)看了一眼,不期然想起昨日一進(jìn)院看到的那道白影。她懷疑是個小動物,讓她想起林安順說的救過她的小雪貂。
大抵沒這么巧的事吧,元秋想。
順著腳印,穿過梅林,段云鶴正蹲在地上堆雪人,聞聲回頭,卻怔住了。
昨日初見,他對元秋的印象就是一個字,丑。因?yàn)樗劢堑奶ビ涍^于明顯,無法忽略。
但此刻,元秋臉上胎記仍在,且并未遮掩,款步從白雪紅梅相映的林子里走出來,第一眼,竟讓段云鶴驚艷不已。
無關(guān)容貌,無關(guān)衣服,是氣質(zhì)。安靜溫潤,毫不張揚(yáng),就像是珍珠,透著柔柔的光。
“我臉上有臟東西?”元秋問。
段云鶴回神,下意識又懟回去,“你臉上有什么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元秋以為段云鶴又在說她的胎記,無所謂。
“哎你到底師從何人?跟我說說唄!”
“哎你給老樊媳婦兒接生的時(shí)候,真不害怕?若是出了事,老樊絕對剁了你!”
“你啞巴了?倒是說話??!”
段云鶴小嘴叭叭不停,元秋等他停下才開口,“無可奉告?!?p> 段云鶴惱了,“老實(shí)交代,不然我把你推到湖里去!就跟我家老頭說,你自己走了!”
“哦,請便?!痹锖艿ā?p> 段云鶴:……
元秋有一瞬間想跟段云鶴打聽原本住在寒香島的仙女,但想來段云鶴不會好好跟她講,便不問了。
下船換馬車,到段家,元秋才意識到,她暫時(shí)的保鏢段老爺子真是個大富豪。
段云鶴得意地說,段家是東明國赫赫有名的第一皇商,生意涉及糧食、布匹、茶葉等,戰(zhàn)時(shí)還負(fù)責(zé)軍糧供應(yīng)。
“我,就是江湖人稱段小爺?shù)亩渭疑偌抑?!”段云鶴拍拍胸脯,一臉傲嬌。
“佩服?!痹稂c(diǎn)頭。這小子只是性格活潑,略顯幼稚,也是對人。想必正事上并不含糊。不然段嶸也不會一走兩年,把這么大的家業(yè)交給段云鶴打理。
段家豪富自不必說,亭臺樓閣,大氣優(yōu)雅,彰顯主人品位。
段云鶴雖時(shí)不時(shí)懟元秋幾句,但仍熱情地帶著她參觀了段家大宅,介紹起來頭頭是道。
“你多大?”元秋忍不住問。
段云鶴下巴微抬,“你猜小爺多大?”
一只大手?jǐn)Q住段云鶴的耳朵,旋轉(zhuǎn),段云鶴瞬間破功,齜牙咧嘴,“爺爺,我才是你撿來的吧?”
元秋微笑,“段老前輩,叨擾了?!?p> 到段家正廳落座,訓(xùn)練有素的丫鬟送上香茗,元秋淺啜兩口放下,一時(shí)不解段嶸到底想做什么,像是有正事。
“老夫一直遺憾,沒有孫女?!倍螏V開口。
段云鶴翻白眼,“爺爺,你到底是有多嫌棄我?”
元秋神色微怔,就聽段嶸說:“若你不嫌棄,以后就給老夫當(dāng)孫女吧!”
段云鶴看看段嶸,又看看元秋,撲倒在桌上,“爺爺,說實(shí)話,她就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孫女吧?是吧是吧?”
段嶸并不理會段云鶴,只靜靜地看著元秋,等待她的答復(fù)。
“為何?”元秋問。因?yàn)樗孤兜尼t(yī)術(shù)就要認(rèn)她當(dāng)孫女?不至于吧。
段嶸高冷如斯,“合眼緣?!?p> 元秋噗嗤一聲笑了,“哦,其實(shí),我也很喜歡段爺爺?!?p> 一老一少都不矯情,自有一份默契在。如此大的事,三言兩語便定了。
元秋倒了一杯新茶,起身,跪在段嶸面前,“爺爺,謝謝你收留我?!?p> 她并不是無所不能的,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再堅(jiān)強(qiáng)獨(dú)立,心里追究渴望有個家。
如段嶸所言,合眼緣。元秋不否認(rèn),昨日看到段嶸和段云鶴祖孫相處的有愛畫面,她覺得溫暖,且羨慕不已。
段嶸接了茶,一飲而盡,扶起元秋,看向段云鶴,“叫姐姐?!?p> “我是哥哥!”段云鶴不服。
“她比你大一歲?!倍螏V說。
“那我也要當(dāng)哥哥!”段云鶴雖然外向,但眼光極高,想跟他做朋友并不容易,而從昨日初見到現(xiàn)在,他都并不排斥元秋,對于段嶸的決定也沒反對,只是拒絕當(dāng)?shù)艿堋?p> 然后,段嶸把段云鶴揍了一頓。
最后,元秋看著段云鶴委屈巴巴地叫了她一聲“姐姐”,突然覺得這小子好可愛,讓她又想起林安順小家伙了。
下晌,元秋離開段府回寒香島,所見下人紛紛恭敬地尊稱她大小姐,這種體驗(yàn)頗為神奇。
萬安城,鎮(zhèn)國公府。
天色將明,鄒氏對著那幅畫像,整夜未眠。
魏嬤嬤帶著兩個高壯的小廝,抬著一口大木箱子,從后角門悄悄進(jìn)了府。
到鄒氏住的榮華堂,木箱落地,小廝退下。
魏嬤嬤把門關(guān)好,打開箱子,從里面拽了個衣衫凌亂憔悴不堪的老婦人出來。
“老……老太君……”這是原先在鎮(zhèn)國公夫人容嵐身邊伺候的桂嬤嬤。
鄒氏目光冰寒,扔了那畫像到桂嬤嬤面前,“告訴我,這是誰?”
桂嬤嬤撿起畫像,面色驚駭。
“說!”鄒氏厲聲道。
桂嬤嬤手一抖,畫像落地,她不住磕頭,“老奴不知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魏嬤嬤冷哼,“桂嬤嬤,奉勸你知道什么快快如實(shí)交代!否則,等老太君查出來,到時(shí)候……”
桂嬤嬤跪伏在地,突然嚎啕大哭,“不是我……不是我……當(dāng)年的事,都是夫人的意思……”
魏嬤嬤神色一變,踢了桂嬤嬤一腳,“說清楚!”
“那年……邊關(guān)突然告急,夫人懷著身子回京……那日路過松林鎮(zhèn),下著大暴雨,馬車壞了,寸步難行,就到一破廟躲雨……誰料夫人動了胎氣,突然要生……那破廟里有一對農(nóng)家姐妹,姓馮,馮家妹子也偏巧在那個時(shí)候要生產(chǎn)……”桂嬤嬤聲音顫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鄒氏聽到這里,面色已陰沉得可怕,就聽桂嬤嬤哭著說:“夫人進(jìn)門幾年無所出,知道老太君不滿,那次心心念念要給老爺生個兒子傳香火……誰知懷了雙胎,生下一個,是小姐,又生一個,還是小姐……那農(nóng)婦卻生下個小子,哭得響亮……夫人就……就讓老奴把二小姐跟那農(nóng)婦所生之子……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