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總要來這里,有時候很忙,但也要轉(zhuǎn)個車過來,哪怕是在已經(jīng)落了鎖的門口走上幾步。這是間咖啡館,離我工作的地方不遠(yuǎn)是我唯一慶幸的事,因為我著實不喜歡咖啡,不喜歡甜食,從小到大。
冬天的末尾,依舊很冷。
今天起了霧,昏黃的路燈下影影綽綽的,那種顏色像是小時候家里點著的煤油燈。
墻上的鐘表走動的聲音很清晰,下午六點四十五分,我喝的第三杯咖啡,已經(jīng)涼了,只碰了一口。我打量著白瓷杯里不喜歡的褐色液體,拿起小勺子一圈一圈的攪拌著。
門被忽然推開,掛著的風(fēng)鈴隨即響起來,發(fā)出動聽清脆的聲音。說實話,我最喜歡的這里的一個擺件,除了那個鐘表,便是它了。涼風(fēng)從腳底鉆過來,我縮了一下身子然后循聲看過去,略微側(cè)著腦袋。
顧星寅,你等到了。
他裹緊衣服大跨步地走出去,我站起來隨著他的身影看:很大的黑色毛呢外套,看起來很厚實,應(yīng)該會很暖和。軟塌著的頭發(fā),有幾根被風(fēng)輕輕吹起來,依舊一副很乖的樣子。哦,還是那條有年頭的灰色圍巾……
“顧小姐你昨天落下的圍巾?!?p> 我似乎聽到了她在對我說話,咖啡館的老板,一個四十多歲但依舊風(fēng)韻猶存的女人。可我顧不得理她,雖然很不禮貌。我站起的身子隨著外面那個人轉(zhuǎn)著,甚至踮起腳去看,她應(yīng)該看出了我的窘迫,一個穿著還算得體的人竟然踩上了凳子。
“要去叫住他吧,現(xiàn)在也許來得及?!彼p快的聲音忽的將我所有的理智拉了回來。
“抱歉。”我下來,用餐巾紙擦著凳子。
“我不介意你穿我的鞋子去?!彼坪鹾苷J(rèn)真,示意我看她腳上的運(yùn)動鞋。
“謝謝,不用了,只是看見了面熟的人,但我想,可能認(rèn)錯了?!?p> 我很難裝作鎮(zhèn)定,微笑著掩飾尷尬,四處躲避她的眼神。
她沒有再說話,我收拾東西告訴她要走了。她盯著我饒有趣味地笑,即便是精致的妝容也讓人忘不掉那雙略帶滄桑卻明亮的眼睛。我知道自己確實做了一件讓她出乎意料的事,可此時的我并不太想講,只好面露難色地沖她笑。
她替我圍上了圍巾,打了一個很漂亮的結(jié),這是一種很時尚的圍法,我曾經(jīng)學(xué)了很久都沒有學(xué)會。
“謝謝舟姐?!蔽蚁矚g這樣叫她,我們認(rèn)識很久了,從我來這里開始,三年。
他安然無恙地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這個冬天的末尾,我以為會是個值得懷念的日子。
我用極度的渴望與貪戀記住了他二十七歲的樣子,我想,這便是足夠的。
我依舊去那間咖啡館,即便已經(jīng)沒有了要去的理由,因為那萬分之一遇到他的念想實現(xiàn)了。
舟姐端了一疊點心坐在我的對面,看著她,我忽然舒了一口氣。其實已經(jīng)打算告訴她了,如果她問的話。畢竟在這里,我們還算熟悉。而我也打算,找一個傾訴的對象。
那些陰郁的情緒和往事,有時候需要拿出來,抖落掉塵土,曬曬太陽。
她指著十分靠里面的一個位置告訴我,昨天那個男人坐在那里,點了一杯拿鐵,待了十來分鐘。我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不遠(yuǎn),離我也就幾步路。
我低頭用手指一圈一圈地摸著杯沿,十分無奈地笑了。
祁言,你說得對,我們沒有緣分。即便沒有相隔千里,我們也依舊見不到面。
“星寅?”她很溫柔地叫我,想必是我發(fā)了好一會兒的呆。
“祁言,他的名字?!蔽姨ь^,看著她。
她反而沒有順著他的名字問下去,而是十分認(rèn)真地問我說:“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我這里的樣子嗎?”
我搖搖頭,太久了,并且,我也不太愿意去記。
“秋冬的季節(jié),你裹著這條圍巾,在柜臺看了二十分鐘的菜單。”
她看著我放在一旁的圍巾,似乎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我笑了,似乎想起來,“那是我第一次去咖啡館,多少有點局促不安,你應(yīng)該看出來了?!?p> “可你似乎并不喜歡咖啡,或者說是這些?!彼龥]有說下去,舀了一勺蛋糕放進(jìn)嘴里后打量著我。
“嗯,但這是會習(xí)慣的。”
我沒有想到她會知道,有點不好意思,一個不喜歡卻來了三年的人,確實很奇怪。
“我很喜歡你,從那天見你的時候。話不多,沉穩(wěn)、靦腆,有一種距離感可又不讓人討厭?!?p> 我低頭淺笑,對她的評價感到意外,卻也欣然接受。
“有時候好像真的會這樣,只見過一次的人,卻怎樣都忘不了,明明都不了解,可就是會喜歡、信任,覺得看見他的時候怎么會那么溫暖?!?p> “比如,祁言?”
我點頭,然后笑起來。
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講完了我和祁言的事,舟姐聽得很認(rèn)真,那個模樣和他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