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以為世界會是自己的,因為小的時候,總感覺時間那么長。
可以嬉笑,可以玩鬧,可以喊著長輩,可以做個孩子。小的時候是不是都盼著長大,直到長大以后才知道,原來人生可以這么辛苦。
對于林任任來說,兒時的父母親,并沒有給自己留下太過于深刻的印象。如果說當年沈秋生和麗詩的相遇多少還有點愛情色彩,即使是家族聯(lián)姻,也因為麗詩的知性和優(yōu)雅,至少還擁有過美好的時光。
那林任任的父母親,就是徹頭徹尾,沒有絲毫感情,走在一起的。
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許當初被硬撮合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并不喜歡彼此,順著那些長輩的話來說,感情是慢慢培養(yǎng)出來的。
這都是廢話。
不是培養(yǎng)出了感情,而是一方發(fā)現(xiàn)了另一方的好。更大多數(shù)的,是折服于生活。
二十歲,可以不服輸。喊著天是老大我是老二的沙雕口號,可以揣著兜里不到三百塊錢四處奔波。
三十歲,可以不服輸??梢悦刻煸谏纤镜难燮は卤拔⑶蟠妫晳T于同事之間的只為自己著想和拉幫結(jié)派。
還傻傻地告訴自己,這是走到理想那條路上,必須要過的坎兒。
四十歲,可以不服輸。看著平淡的生活,感慨再過十年就邁入半截入土的生活,看著每天廣場上跳舞的嬸子們,瞅瞅樓下那群下象棋的大爺。
突然之間,那種害怕的感覺,便沖上心頭。
原來,人生最精彩的,不過十年。
這些,都是林任任總在想的事情。她沒有自己的事業(yè),每天在這個空蕩蕩的地方,看著那些千篇一律的家庭倫理劇,思考著這些不深不淺的問題。
她很少哭。只是現(xiàn)在,她站在ICU的外面,看著里面那個身上插滿了管子的男人,仿佛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表達能力。
最疼愛自己的姥爺,過不了今天了。林任任抹著眼淚。
她擁有多少人羨慕的人生。所謂的上流社會,從未為自己的衣食住行操過心,別人想要的機會和人脈,她一抓一大把。
她還有攀子。沈攀梓是整個投資界的潛力股,誰能蹭上都會賺地盆滿缽滿,而她是名正言順的即將上任的沈夫人。
……
錯了,已經(jīng)不是了。
真的是有命運的。林任任的姥爺還可以打高爾夫的時候,攀子還很穩(wěn)定呢。
心思也沒有這么瘋狂。
現(xiàn)在,這個照顧了她很久的男人,馬上就要離開了。
就那么一瞬間,林任任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她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么久了,自己把愛情那些看的那么重,一絲絲都不肯松手,現(xiàn)在這個時候,嫌的那么蒼白。
人世間,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林任任擦干了眼淚,她知道這么一天遲早回來。她也知道,自己的懦弱,逃避,讓林氏房產(chǎn)到現(xiàn)在,還要靠著攀子的錢。
這種屈辱,她也是人,她也會痛??墒桥说拇笕蚀罅x,和男人是不一樣的。
男人往往寧折不彎,女人會選擇委曲求全。
這是最偉大的智慧。因為當一個女人堅定了自己的信念,誰都不能把她整垮。
但是這個信念,是有前提的。林任任的姥爺,她想要拼命守護的這個家,這個空殼,這個維持著林氏面子的傀儡,都是她信念的前提。
慢慢地,里面好像開始沒有活力了。原本還安靜的病房,突然之間涌入了很多醫(yī)生。
鈴響了,林任任看著里面的醫(yī)生在搶救,她也看到姥爺?shù)谋砬椤?p> 他很安詳。他知道自己要離開了,他不反抗。
林任任轉(zhuǎn)身,沒有任何表情,徑直走了出去。
她以為自己會歇斯底里,以為自己會十分痛苦??墒遣恢罏槭裁?,當想到自己失去了一切,至少還可以有攀子的時候,林任任心里面,就像是一個木偶在被繩子牽著走。
她好像不悲傷。因為太久的甜心果粒吃下肚,她想讓自己學會笑著面對生活。
攀子趕來,看著眼睛紅腫卻十分平靜的林任任。他已經(jīng)聽說了,林董事長已經(jīng)去世了。
這是個噩耗,對于林任任來說,林董事長,是她所有的精神寄托。
不知道為何,林任任抬眼看著攀子,突然,眼淚就止不住地留下來,哽咽不停,痛哭流涕。
攀子抱著她,一句話不敢說。
林任任何時在他面前哭過。這樣的悲傷,她要怎么承受。
在攀子眼里,林任任善良,天真,她就像是被養(yǎng)在籠子里的一只小鳥,沒有受過風雨,卻飽受孤獨。
他的心里,林任任很弱不禁風。但她很大度,很真誠,她是個好女孩。
嘟嘟嘟……
攀子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哪位?”
電話那頭,吵得不得了,還有消防車和救護車的聲音,混雜不堪。
攀子的心頭一抖。
“你姓沈是吧!我現(xiàn)在在龍門大橋!剛才這里出車禍了!這個我們從車旁邊撿到這個手機,里面只有你號碼!你抓緊過來一下!”
電話那旁無急促的聲音,讓攀子愣在原地。之前看到趙莨晨總是上班的時候玩手機,要找她的時候卻哪里都找不到,所以攀子給了她一個只有他自己號碼的新手機,還囑咐趙莨晨隨身帶著。
攀子轉(zhuǎn)身要走,林任任第一次拉住了他。
林任任眼睛還有些潤,“是因為她嗎?”
攀子很著急,“她可能出事了,任任,我回來再和你說?!?p> 林任任上前一步從身后抱住攀子,用近乎是央求的語氣道,“陪著我,好嗎?我不想你離開!”
攀子嘆了口氣,轉(zhuǎn)身看著林任任,“我很快回來?!?p> 看著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頭也不回地離開,林任任一下子就清醒了。
從未有過的那種清醒。
他都不給趙莨晨打個電話,也不問林任任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只因為一部現(xiàn)場的手機,就棄她而去。
她原本有著做生意的天賦,卻因為家族的需要,學著做那些亂七八糟的甜點。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第一次吃就惡心到吐,可是她還堅持著。
她明知道攀子不喜歡自己。他的前女友可以在公司明目張膽,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巴結(jié)佬,都覺得她是寄生蟲,為了維持自己的家業(yè),在吸攀子的血。
她就這么卑微地活著,居然還奢求可以得到攀子的一點溫存。
林任任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這三十年的光陰和青春,喂狗了。
她徹底看清了這個世界。哪有什么溫存和幸福。
那些東西,我這種人,怎么配擁有呢。
嘟嘟嘟……
林任任看了眼,是林霖。
“姐!你在哪!你別想不開??!……告訴我地方!我去找你!”
林任任一笑,這個傻弟弟,眼神中閃過寒冽的光,“不會的,姐會好好活著。”
因為這場戰(zhàn)爭,剛剛開始。
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一個懦弱的人。因為他們太習慣尊嚴被踐踏的感覺,所有他們的狠,是你絕對不可能摸索到邊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