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馥雖然小氣,知道陸錫要去老師那里回爐重造,念在潘鳳之前也為他立功數(shù)次,重造后,也依舊會為他效力,好歹也給他配了兩個大頭兵當隨從。
更重要的是,還配了三匹馬。
畢竟這里離潘鳳的老家,也有上千里地的距離。
陸錫是真正想去繁陽縣的。
原因是因為潘鳳,潘鳳,是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繁陽縣的人都很好,準確的說,是繁陽縣下的一個小村莊里的人,很好。
這是陸錫這幾天從潘鳳記憶中,發(fā)現(xiàn)的最為溫馨的回憶。
自有記憶以來,在那個小莊子,就養(yǎng)著他這個孤兒,這個年代,家家都不富足,盡管如此,今天吃張家飯,明天吃李家飯,整整一個村子的三十五戶人家,也未曾讓他挨上一天餓。
吃百家飯的孩子,集百家長。
再長大一些,十歲的潘鳳終于有能力自己養(yǎng)活自己,盡管如此,他依舊沒有改掉吃百家飯的習慣,只是與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再是空著手去,小一些的山雞,大一些的野鹿,他總能去山中找些什么,于是,有潘鳳在的那一天,家里人人都能吃得滿嘴流油。
他們看著潘鳳笑,潘鳳也看著他們笑。
后來,要打仗了,各個地方都在征兵,即便是他所在的小村莊,也不例外,名額,是二十個。
這幾乎是這個村子大半的青壯,本就拮據(jù)的他們,如果再少了這二十個青壯,該怎么活。
“我,無雙,能以一當十。”
隨后,他以蠻力,硬生生的打翻了十個征兵的大頭兵,終于得到了那個兵頭子的點頭。
從此,他有了自己的字,對,就是無雙。
他笑的很開心,盡管前途未知,他仍舊很滿足。
他跟著他們走了,前提是,這個村莊,只征他一人,那一年,他十四歲。
他開始續(xù)須,他要讓自己顯得更加成熟穩(wěn)重,他要體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他要保住這個屬于他的樂土。
憑借著出色的蠻力,以及自己的吹噓,參軍不到三個月,他就順利的得到了韓馥的賞識,成為他的親軍。
而后,又立功數(shù)次,從一個大頭兵,晉升為了裨將。
命運,總是會多有坎坷。
然后是華雄,潘鳳很清楚,他并沒有系統(tǒng)的學過武術(shù),他相較于常人,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一身的蠻力,蠻力,對付一些小毛賊無往不利,對付真正的大將,那就相形見絀。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他死了,那個小村莊再也沒有人可以保護它,他祈禱上天,上天也似乎聽到了他的禱告,于是,陸錫來了。
無論如何,陸錫總算是保住了潘鳳的命。
“如果可以,我會盡力幫你保全這個村子?!标戝a心中暗暗說了一句。
說完這句話,陸錫整個靈魂似乎徹底融入了這這具身體,而這具身體中,最后一絲屬于潘鳳的執(zhí)念,也終于消失不見了。
“自今日起,我就是潘鳳,潘無雙?!?p> 陸錫真正接受潘鳳這個身份,用時兩天,此刻的三人,行走在一座不知名的山間小道。
“大鼠,你當初是怎么當上兵的???”潘鳳坐在馬背上晃晃悠悠的問道。
韓馥給潘鳳配了兩個隨從,一個是老兵油子,很健談,能夠追隨在潘鳳身后他很是樂意。
當然,追隨誰不重要,主要是能遠離戰(zhàn)場,即便是頭豬,他也樂呵呵的跟著去了。
“還不是餓的沒法了,想著死就死吧,當兵死還能混個飽死鬼,就進來了,您還別說,老頭子運氣還算可以,打了這么多年的仗,到現(xiàn)在也沒缺胳膊少腿的。”
他雖然以老頭子自居,其實年齡也不過三十,只是這個年代,人的平均壽命也才這么丁點,到了三十歲自稱老頭的,也不少見。
“那是你慫,打了這么多仗,一個人頭都沒有,每次躲在最后面,將軍死了都不見得你會死。我若是被叫做大鼠,還不被羞死?!?p> 這是另一個大頭兵的聲音,與那個兵油子不同,他的年紀與潘鳳相當,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老兵油子對此倒是坦然處之,大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潘鳳倒是不知道大鼠還有這個典故,也就是聽別人這么叫叫,他也跟著叫,只當它是個諢號,倒是沒別的意思。
“元伯,你又是怎么當上兵的?。俊迸锁P對著另一個大頭兵問道。
“建功立業(yè)?!?p> “你不怕死?”
“大丈夫,死則死矣?!?p> 倒不是他對潘鳳有什么意見,他說話這么沖,無非也就是因為當了潘鳳的隨從,至少段時間內(nèi),沒有了建功立業(yè)的機會。
一個開心,是因為當了隨從。
一個氣憤,也是因為當了隨從。
都與潘鳳有關(guān),又跟潘鳳扯不上多少關(guān)系。
“大...大叔,我們今晚在哪里落腳?”既然知道了大鼠這個綽號有嘲諷的意思,潘鳳倒也是不好再用,畢竟此時的他,依舊秉承著人人平等的后世觀念。
“折煞某了,折煞某了,主家稱某為老陸就行了?!迸d許也是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丟人,擔心辱沒了祖宗。直到此刻,老陸才舍得將自己的姓氏拋出來。
“嘿,還是個本家人,千年前的本家人?!迸锁P心中一樂。
隨后,老陸又正色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再往前走上二十里路,應(yīng)該就能看到一個小鎮(zhèn)?!?p> 潘鳳對這些古人識途的能力感到震驚,沒有地圖,沒有指南針,僅僅依靠自己的記憶以及判斷,就能大差不差的領(lǐng)著你橫跨千里。
“是清水鎮(zhèn)。”元伯插話道。
“你怎么知道?”潘鳳并沒有從記憶中發(fā)現(xiàn)他們曾經(jīng)路過過這里。
“我曾經(jīng)有幸經(jīng)過一次州牧的帥帳,帳中掛著地圖。”
“嘶,這貨一定是個人才?!迸锁P此前作為韓馥的親衛(wèi),也沒少進他的帥帳,那幅地圖,不比后世,偌大一張羊皮紙被畫的密密麻麻。
至少潘鳳看了這么多次,除了有些頭疼外,也沒記下多少。
更何況,清水鎮(zhèn),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如果不是湊巧記下,幾乎意味了整張地圖都被他記在了心中。
“地圖,元伯都記全了?!迸锁P驚異道。
元伯倒是不以為意地答道:“七七八八?!?p> “嘶......”
照著老陸的指引,臨近中午時分,一行三人終于走出了大山,遠處一座只在小型的城池映入眼簾。
這座城池的城墻顯得有些低矮破舊,上面布滿了青苔,看上去也有些年代了,整個城市的規(guī)模似乎也不大,面對潘鳳的這面城墻大概也只有不到兩百米的樣子。
城門上,掛著一面久經(jīng)風霜的牌匾,隱隱還能看出清水二字。
“果然是清水鎮(zhèn)。”
進入清水鎮(zhèn),入眼的都是低矮簡陋的木制平房,路上行人不多,衣衫襤褸,大多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難怪東漢末年會爆那么大的黃巾之亂,看這平民老百姓的模樣確實是窮困已極,在這種情況之下,別有用心者確實能夠?qū)傩丈縿悠饋?!”潘鳳心中暗想。
這仿佛是秋后的草原,只要一絲星火,就足以燎原。
現(xiàn)在的潘鳳,并沒有成全整個世界的想法,能留存下一片凈羽,是他最大的心愿。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河內(nèi)郡在東漢末年應(yīng)該算情況稍好的,這里尚且如此,其它地方就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