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俯身嘔吐的杜必書,宋大仁和林楠又何嘗好到哪兒去。
自從練至驅(qū)物境界,兩人也曾游歷青云山周圍的村鎮(zhèn)和城池,見到不平事都會出手相助。
死人見過,惡人殺過。
可,從來沒見過如此的人間慘劇!
饒是宋大仁性子沉穩(wěn),嘴唇也在抖動不停,又過了十?dāng)?shù)個呼吸,他終于沉聲說道:
“兩位師弟,咱們分頭找找,看看有沒有活口。必書,你沒有法寶,留在附近不要走遠(yuǎn),有了異常及時高喊?!?p> 說完之后,宋大仁轉(zhuǎn)身走向房屋最多的東向。
林楠臉色鐵青地嗯了一聲,選擇相反的一邊走去,手中的厚土劍黃芒閃爍。
滔天血氣,血氣滔天。
杜必書抬起右臂,以衣袖抹了抹嘴角的穢物,又一次看向眼前的死尸堆。
除了滔天的血氣,他還看見了無數(shù)的墨色細(xì)絲縈繞其上。
墨色細(xì)絲如有生命一般,在死尸堆上空搖曳舞動,時而化作一副猙獰的魔鬼面孔,時而形成數(shù)十?dāng)?shù)百的扭曲人影,又時而聚攏成一個模糊的和尚虛影。
喋喋不休的狂笑,慘絕人寰的哀嚎,悲天憫人的誦經(jīng)。
杜必書猛然搖晃自己的腦袋,想要確認(rèn)剛剛看到的只是一剎那的錯覺,可……
全然無用!
反而這些黑絲愈加清晰,張牙舞爪般向著他緩緩靠近。
再靠近!
明明黑絲無聲無息,卻又感受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嘶吼從當(dāng)中傳出。
“好恨啊,好恨!”
“高僧為何變作惡魔,還我妻兒!”
“翠花,快跑!那人瘋了!”
……
與此同時,在杜必書的腦海中,仿佛突有一個漸漸清晰的聲音縹緲般響起。
“渡靈,渡靈,渡靈!
穢氣分散,靈寶符命。
兇穢消散,攝魔摒穢。
破迷開悟,明心開性。
離苦得樂,往生極樂。”
除了最開始的一句,這聲音好似一段拗口的咒語,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不斷在重復(fù)。
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
待誦念完第三遍,杜必書腦中靈光一閃,豁然記起了新手大禮包里附贈的那頁金箔。
金箔之上,恰好記錄著相同的內(nèi)容,除了最初的三個‘渡靈’。
往生凈世咒!
沒錯,就是它!
或許是鬼使神差,或許是心有期待,或許是恐懼即將近前的黑絲,杜必書微微翕張嘴唇,跟隨著腦海中的聲音開始誦念……
第四遍!
“穢氣分散,靈寶符命?!?p> 前八字甫一念出,氣勢洶洶的黑絲頓時一滯,仿若前方有一面無形的墻壁阻擋。
“兇穢消散,攝魔摒穢。”
中八字緊隨其后,停滯的黑絲竟然被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最前的一側(cè)還發(fā)出了呲呲的輕響。
“破迷開悟,明心開性。”
后八字意境一轉(zhuǎn),黑絲仍在后退,但其表面浸染的墨色開始慢慢褪去,附著的戾氣和怨恨更在緩慢消散。
“離苦得樂,往生極樂。”
終八字珠璣展現(xiàn),半黑半白的細(xì)絲完全被壓縮在死尸堆的上方,如困獸一般掙扎扭曲,在做著最后的抵抗。
可也僅僅如此。
目睹當(dāng)前出現(xiàn)了僵持,杜必書連忙將《往生凈世咒》又重復(fù)了一遍。
然而,收效甚微!
不僅收效甚微,墨色細(xì)絲仿佛感受到了對手的‘黔驢技窮’,咆哮著向白絲發(fā)起了反攻。
由白轉(zhuǎn)黑,掙扎愈烈。
怎么回事!
難道咒語的威力不足?亦或者光有咒語還不夠?
神情稍顯慌亂的杜必書,頓時記起了大禮包內(nèi)的另一不起眼的物品。
往生凈世符!
好!
試試看!
杜必書抬手將往生凈世符取在手中,向內(nèi)注入了一絲法力。
轟!
這張黃紙符無火自燃,迅速在右手上空形成了一朵金光耀眼的蓮花。
金蓮甫一形成,便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射向了死尸堆。
射向了將要反撲的墨色細(xì)絲!
呲!
呲呲!
金蓮懸停在死尸堆上空,不斷有耀眼的金線從其上剝離,向著被束縛的墨色細(xì)絲纏繞上去,發(fā)出了極其輕微的燒灼聲響。
僅是過了十個呼吸,死尸堆上縈繞的黑絲完全消失無蹤。
或許是錯覺,草廟村濃重的血腥味似乎淡了許多。
“這難道就是渡靈么?”
望著眼前如煙似幻的一切,杜必書喃喃感慨。
剛才如此顯眼的墨色細(xì)絲,宋大仁和林楠不可能‘熟視無睹’。
這只能證明一件事——修為更高的兩人根本看不到。
愿力!
負(fù)面愿力!
含有憤怒、哀傷和恐懼的負(fù)面愿力!
而他這個新晉渡靈人的使命,便是消除這些隨時可能轉(zhuǎn)化為怨靈的愿力。
不!
不應(yīng)該稱之為‘消除’,倒像是‘引渡’和‘渡化’。
不管怎么說,都是功德一件。
杜必書下意識地沉浸心神,懸浮在腦海中的唯一一行信息,有了顯著的變化。
“當(dāng)前愿力進(jìn)度:Lv0(80%)”
沒想到漲了這么多。
或許,與草廟村慘死的人數(shù)太多有關(guān)吧。
普智啊普智,你這個出家人可是造了大孽,枉費張小凡一直將你當(dāng)做真真正正的師父。
頗為傷感地嘆了一口氣,杜必書折身上行。
這個方向,正好處在宋大仁和林楠搜尋方向的中間,一旦有了意外情況,也方便及時呼喊求援。
盡管知道兇手已不在這里,杜必書還是不敢粗心大意。
茍到極致,有時也不是壞事。
畢竟現(xiàn)在他的修為只是玉清境三層,是一個戰(zhàn)斗力幾乎為零的渣渣。剛才與負(fù)面愿力的爭斗,更像是一種仰仗外物的作弊手段。
左右張望,警惕前行。
慢慢地,杜必書走出了草廟村,走到了靠近山頂?shù)拇逋狻?p> ……
草廟村西側(cè)。
草廟村是一個小村落不假,但各家的屋舍并非比鄰而建,彼此間還隔了不短的一段距離。
林楠臉色鐵青地從一家農(nóng)舍走出,準(zhǔn)備去下一家尋找。
明明知道尋到活人的機(jī)會渺茫,可他還是心存了幻想,想要出現(xiàn)一點點奇跡。
找過的每一處屋舍,除了殘留的血跡,還有雞犬豬羊的尸體,再無半個活著的生靈。
雞犬不留,手段何其狠毒。
想到這里,林楠緊攥厚土劍的右手微微顫抖,似乎難以壓制心中的憤怒。
踏踏踏!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林楠警惕轉(zhuǎn)身,厚土劍也擺出了攻擊的姿態(tài)。
“林師弟,不要緊張,是我!”
宋大仁兩手各提著一個孩童小跑過來,看到林楠戒備的動作,連忙出聲解釋。
“宋師兄,這是……”
林楠面上一喜,趕忙將厚土劍收回至背后的劍鞘,搶前兩步接過了一個孩童。
兩個孩童約莫十歲出頭,此刻雖沒有任何動靜,但他們沉穩(wěn)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瞞不過人。
“這是我在東邊村口找到的,現(xiàn)在昏迷不醒,好在性命并無大礙。林師弟你這邊沒有發(fā)現(xiàn)吧……”
其實不用對方回答,宋大仁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看來……百多人的小村莊,也只有這兩個孩童僥幸活了下來。
有了兩個幸存者的先例,林楠的臉色好了許多,眸子中也有了希冀的神采。
或許,還有更多的幸存者,再找找!
他剛要出聲說話,對面的宋大仁再度開口。
“林師弟,勞煩你跑一趟,先將他們送到通天峰,順道稟告掌門一切,再多要一些人手過來。畢竟……這么多死尸需要妥善安置?!?p> 林楠微微沉默片刻,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
他的修為低于宋大仁,對方留在這里守候更為合適。
“好,宋師兄,我快去快回!”
林楠干脆利落地接過另一個孩童,剛剛歸鞘的厚土劍再度出現(xiàn)在身前,輕輕一躍,立時化作一道流光向青云山疾馳而去。
目送天空中的流光消失,宋大仁輕嘆一聲,轉(zhuǎn)身繼續(xù)在附近搜尋起來。
……
靠近山頂?shù)拇逋狻?p> 杜必書沿著草廟村簡陋的籬笆墻走了半圈,沒有任何的發(fā)現(xiàn)。
除了幾只嗅聞到血腥味飛來的烏鴉禿鷲,連尋常的小獸都未曾見到半只。
如此兇煞之地,但凡稍有靈智,也不會跑來這里覓食和湊熱鬧。
掃視了一遍周遭,杜必書粗粗估算了一下與宋大仁兩人的距離,當(dāng)即扭身準(zhǔn)備返回死尸堆所在的空地。
“哇——哇哇!”
突然,在高處樹梢的數(shù)只烏鴉發(fā)出了一連串瘆人的聒噪,隨后又是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凄厲呼喊。
“鬼,惡鬼!鬼啊……”
是那個幸存的‘王二叔’?
杜必書神情為之一振,連忙循聲趕了過去。
“鬼啊,鬼……”
“惡鬼,你是魔鬼!”
凄厲的呼喊越來越清晰,好像那人就停留在一個地方不曾挪動過。
地方并不遠(yuǎn),杜必書快跑了數(shù)十步,就停住了腳步。
眼前。
一個十分簡陋的茅草屋子矗立在隱蔽的矮樹叢后,僅僅露出了屋頂?shù)囊唤恰?p> 一股嗆人的旱廁味道撲面而來,那味道誰都不會判斷失誤。
茅廁,而且是露天的旱廁!
“鬼,鬼??!鬼……”
或許是聽到茅廁外傳來的腳步聲,那凄厲的呼喊更疾,甚至單薄的茅草隔墻都出現(xiàn)了震動,仿佛有東西想要破壁而出。
咻!
衣衫掠動的動靜從身邊響起,同時傳出的還有宋大仁的低沉聲音。
“必書,還有活的?”
問話之中帶著篤定,又帶著期待的欣喜。
木坪
新書啟航,大家閑置的票票多投一些,這樣作者才能更有動力碼字。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