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兩個月過去了，到了12月底。東莞是一個被冬天徹底遺忘的城市。此時氣溫依然是20度以上。工業(yè)園依然一片翠綠。
周邊的工業(yè)區(qū)卻有大的變故。
由于成本的增高，人民幣的升值，很多外銷型企業(yè)已經(jīng)感受到了和氣溫不相符合的寒冷，一件襯衫的成本已經(jīng)不像當(dāng)年那么低了，出口匯率差，關(guān)稅，這些也許并不可怕，然而運營成本的身高之快，企業(yè)內(nèi)部即使再做精減也望塵莫及。房價的快速攀升，導(dǎo)致房租，地租，用工成本都在抬高。而在全球化的框架下，牽一發(fā)動全身，石油（能源）和房價的抬高，可以推高一切成本。原材料，物流，電費，水，氣……，包括人工，每個環(huán)節(jié)支出的改變，匯聚成量級的成本變更。直接導(dǎo)致一件襯衫的成本可以瞬間抬高10%～20%。一塊線路板的成本提高5%，一個玩具的成本提高10%，等等。很多公司迫于形勢，不斷推陳出新，lean，5s，kaizen，各種精減的理念開始普及，但杯水車薪無法抵抗，最終只能做出更大的變革。
公司決定取消工程師和工程師以上集體宿舍，住房補貼只能支付當(dāng)下房租的50%左右。
這個決定并沒有被大多數(shù)人抗拒。因為那時東莞的房租實在是太低了，普通兩居室500元綽綽有余，再加上同居的需求，失去了公司管理的約束，變相的，這一政策私底下是不被抵制的。
黃京已經(jīng)在安排交接，準(zhǔn)備轉(zhuǎn)往夜班，向楊華必定如影隨形。雖然孫寧仍然想留楚離上白班，但是似乎沒有好的理由，于是找楚離簡單交代了一下，照章安排轉(zhuǎn)班。
一個周日，楚離一如既往的乘坐公交車，去厚街書店看書，中午在葉奶奶店里吃飯，小葉還是沉默，奶奶照樣熱情。一切都平淡無奇，吃飽喝足告別了奶奶小葉，準(zhǔn)備進世貿(mào)商城。楚離百無聊賴的隨處張望，街邊一排金店，過度粗壯的金色大字，張揚著，嘲笑著貧窮?？戳丝词謾C，時間還很早，楚離吃完飯，往更偏離主街的方向走去。
楚離只對三種商店感興趣，電腦配件，書店，小吃。厚街最多的卻是金店，足浴，按摩，美容，涼茶鋪。一直逛到街角的盡頭，都沒有一家自己喜歡的店，剛準(zhǔn)備掉頭回世貿(mào)商城，最大的一家金店門口，走出來兩個人。女的面無表情，身材高挑豐滿，短短頭發(fā)卷在脖子和耳朵位置，白皙的脖子上掛著一串閃著光芒的項鏈，那雙妖精般的大眼睛，漠然而無神。
“妲己！是黃京”楚離心里震動了一下。這一身打扮和車間里的那個生產(chǎn)組長形象相去甚遠。
男的大腹便便，帶著粗粗的金鏈子，胳膊下夾了個比錢包大得多，比公文包小些的包。不算多的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臉上黑黑的，皮膚像月球表面，穿著一身寬松的西裝，雙腿由于肥胖來回擺動的時候互相摩擦著，每走一步都發(fā)出窸窣窸窣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跟在黃京后面。
街尾的人不多，兩人一定會打照面。是處于禮貌上前打個招呼？還是假裝沒看見？想多了，最后只是愣愣的站著，看到迎面走來的黃京，剛準(zhǔn)備舉起手，這時黃京雙腿突然停了一下，等西裝男走近了些，手慢慢挽著臂彎再往前走，雖然迎面走向楚離，而且只有幾米遠，黃京的眼神顯得陌生而防備。楚離半伸出的手緩緩放下，眼睛裝作望向別處。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楚離感覺黃京的頭朝自己靠了過來，回頭追了一眼，黃京也回頭看了看自己，嘴角微微的上翹，勉強擠出了一絲有意的微笑，而后馬上又轉(zhuǎn)頭前行了。一股強烈的檳榔味逐漸遠去。
楚離看著穿著長裙，高跟鞋，逐漸遠去的黃京，突然想起向楊華。檳榔味從空氣蔓延到了舌尖，泛起一絲苦。
到了世貿(mào)商城，拿了兩本書，坐在熟悉的位置，卻沒心思看。在凳子上看著落地玻璃窗外面，人山人海，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喜怒哀樂下放佛有一些無奈。自己來了大半年，平心而論，這個工作很喜歡，但是再努力的學(xué)習(xí)，工作，還是有無法抵御的孤獨感。父親六年前因病去世，家里媽媽堅強的支撐著。父親生前十分努力，自幼跟爺爺學(xué)習(xí)中醫(yī)治病，因為性格溫和，深受鄉(xiāng)鄰愛戴，但由于不是正規(guī)診所，逐漸受到合作醫(yī)療的政策壓力，被認定是三無黑診所，最后不得已閉門歇業(yè)。父親望子成龍，希望楚離考醫(yī)學(xué)院。然而楚離完全沒有從醫(yī)的興趣，忤逆地考去了警官學(xué)院治安學(xué)。修的是臨戰(zhàn)方向，畢業(yè)后的愿望是從事警務(wù)工作。然而第二年自己就闖禍了……如今已經(jīng)25歲，普通人在4年前就應(yīng)該過自己目前的生活，雖然沒有患得患失，但是對父親的愧疚卻從沒有減輕過。家中并不困難，父親生前的診所十分繁榮，也算殷富，后來打官司花銷很大，但不至于拮據(jù)，母親雖然一人生活，并不清貧。楚離隔三岔五給媽媽寄去一些衣物，電話里母親總說年紀(jì)大不用買那么多新衣服，讓自己好好存些錢起來。楚離總是說廣東的衣服比武漢便宜多了。母親從不打聽有沒有女朋友，結(jié)婚，生孩子?？赡苣赣H知道楚離和常人不一樣。
不一會，楚離又想到剛才看到黃京的那一幕，心里有點堵堵的。說不上什么感覺。自己看慣了人情冷暖，自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向楊華怪不得無法走進黃京，原來他根本給不了黃京想要的。曾經(jīng)聽說過她家境特別貧窮，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但是畢竟已經(jīng)是21世紀(jì)，楚離還是有點驚訝。剛才那男人，看起來有40多歲，和黃京關(guān)系絕對不一般。大街上手挽手，可以判斷不是本地人因為不需要回避，根據(jù)西服的裁剪和熨燙的到位，應(yīng)該是住高級酒店。皮鞋非常干凈，像是走路很少。皮膚紫紅，而且坑洼像月球表面，屬于海洋氣候居住環(huán)境，可能為港澳臺或者東南亞華僑人士。楚離東想西想，一下子嘲笑自己神經(jīng)質(zhì)，一下子又開始仔細分析。
楚離下樓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很黑了，收拾了一下，就徑直下樓來到葉奶奶的燒臘店。一邊吃也不說話，葉奶奶今天有點忙也沒來打哈哈。小葉安靜的收拾著客人的碗筷瓢盤，時不時用余光掃一掃楚離?？腿艘呀?jīng)越來越少，楚離吃得很慢。小葉深呼吸了一口氣，坐到楚離對面。
“楚大哥？”
楚離猛抬頭，看到小葉圓圓的眼睛，清湯掛面的劉海。笑了笑“怎么了，小葉？”
“上次那兩個女孩剛才來過了?！?p> “哦，是嗎？”
“嗯，還問你有沒有來吃過飯”
“沒事，她們都是我的同事，在一個公司上班呢”
“她們叫什么名字??？我也想認識一下。“小葉今天話挺多。
”一個是姐姐，叫陳思，小的但是高個的那個叫陳靜?！?p> ”她們好漂亮啊。尤其陳靜，真是太好看了?！?p> 楚離一下子笑了出來，“你也好看啊?！?p> 小葉眼睛一閃，”我沒有她們好看。你下次來帶她們一起來吧?！?p> ”我們只是同事，想請還不一定來呢。怎么你想交朋友嗎？“楚離有點意外
“哦，那我知道了?！毙∪~突然起身走了。
奶奶在遠遠的看著楚離笑，楚離不知道奶奶笑什么，也只好張嘴笑。
“三碗燒臘飯，唔該！“
小葉彷佛被箭射中一般，身體一僵。一個十分精神的男人快步走進來。目測30多歲，精瘦，短發(fā)，穿著黑背心，牛子褲。身高170cm出頭。背對著楚離坐在最外面的餐桌上。
“段生，你怎么來了，好久不見！“奶奶突然嚴(yán)肅了很多。
真正讓楚離大吃一驚的是，后面跟著進來一個人，是中午妲己挽著的那個“檳榔男”。
二人壓低聲音，用粵語交談，聽的不是很清楚，不過背心牛仔男問檳榔男“中意？”檳榔男咧開嘴，露齒而笑，年輕的男人一直沒有開口，眼睛盯著桌面。不一會，楚離聽到拉拉鏈的聲音。背心男接過一疊錢，稀里嘩啦的數(shù)著。
“一只燒鵝，3瓶啤酒?！睓壚颇型蝗粚δ棠陶f。
奶奶恭敬的端了過去，背心男看了一眼奶奶，說：“讓小葉端過來啊?！?p> 奶奶尷尬的說：“不都一樣嘛，段生啊，最近手氣怎么樣?。俊?p> “讓小葉端過來！”背心男笑著又說了一次。
小葉轉(zhuǎn)過身來，接過奶奶的盤子，輕輕的放到桌上。瘦小的肩膀顯得格外的筆直。
“最近怎么沒來??？”
“沒……沒時間，要幫奶奶看店呢?！?p> ”葉太，你忙不過來嗎？“背心男眼睛看著小葉，但是嘴里呼著奶奶。
”是有點忙?！?p> ”不是才一個客人嗎？“背心男轉(zhuǎn)身眼角快速的瞟了一眼楚離。
”白天好忙的哦“奶奶連忙解釋。
”明天過來吧。”背心男的語氣有種不容拒絕的壓迫。
“……”
楚離已經(jīng)吃好了，但是完全沒有打算離開。問奶奶討了茶水，慢慢的喝著。
“小葉，要多過來幫忙，我們那邊忙不過來的。缺人手?！?p> “嗯，我有空就過來?！鞭D(zhuǎn)身準(zhǔn)備去廚房。背心男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小葉的臀部。小葉低著頭走過楚離身邊。
楚離感到一陣血沖到頭頂。一股怒氣沖到腦門。雙手緊握。眼睛低低的看著背心男的背。奶奶走過來，手輕輕的按在楚離的拳頭上，說：“茶夠不夠，好了就走吧，馬上打烊了。”
既然問我夠不夠，為什么又馬上打烊了？楚離感覺到奶奶的手潮潮的，似乎很緊張，語氣里透出希望自己離開。
“再續(xù)一杯吧，謝謝奶奶?！?p> 奶奶握住楚離的手指一緊，眼神盡是催促。奶奶轉(zhuǎn)身去取了茶水。
二人吃得不多，十幾分鐘酒喝完，喊著“小葉！”
奶奶連忙問“還需要什么？”
背心男繼續(xù)喊小葉。
小葉從廚房走出來，肩膀都縮到了一起。問“段問哥，什么事！”
“知道叫哥啊，那別忘了啊，明天過來?！鞭D(zhuǎn)身對著奶奶”買單啦！“
奶奶干笑開了來”沒事，我請客，哈哈……“
背心男扔了一張一百元，看了一眼小葉，又掃了一眼楚離。揚長而去。
小葉煞白的臉，漸漸轉(zhuǎn)紅。奶奶緩了好一會，才罵了聲：“葉生，真是傻仔！“
楚離默默的不做聲，不知道該離開，還是留下。
“楚離啊，剛才我讓你走，你不明白嗎？”
“奶奶，你有麻煩嗎？”
“唉！”奶奶嘆了口氣
小葉突然哭了起來，往廚房間去了。
“快回去吧，下次記得來吃飯啊?！蹦棠炭戳艘谎蹚N房方向，對楚離說。
“小葉不能去亂七八糟的地方?！背x脫口而出。
“沒事的，只是端茶遞水罷了?！?p> 楚離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奶奶說的這么云淡風(fēng)輕。
小葉走了出來，哭腫的眼睛閃著淚光，說：“謝謝楚大哥，確實是端茶遞水，你別擔(dān)心。“
“要是不去呢？現(xiàn)在法治社會，難道還逼你不成？”
小葉和奶奶沉默不語，良久，奶奶突然笑著說：”楚離，這是我們的家事，你就別過問了。“
小葉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楚離。垂下了頭，夾在耳朵后的那縷頭發(fā)像被釋放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大半個臉彭。
楚離從店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接近7點半了，上班已經(jīng)遲到。拿出手機和向楊華請假，突然想到黃京，心里一陣慌亂，電話那頭已經(jīng)接通：“向工，我請假兩小時?！?p> 坐在回去的公交車上，看著繁華的街道，燈火通明的樓宇，來來往往的行人，濃妝艷抹的女郎。這里就是自己追逐夢想的地方嗎？小葉多么無助啊。黃京和那個人一起會比和向楊華一起更開心嗎？這些問題的答案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
到了公司換好衣服，進了車間，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趕緊走出來，是陳靜的一條短信。質(zhì)問為什么沒有看到自己去小葉那吃飯？去哪里泡妞了？楚離簡單的回了?？吹较驐钊A和小高拎著一臺服務(wù)器走了出來，知道又宕機了，趕緊加入維修的隊伍。一直到接近12點吃飯時間才完全修好。
上夜班有個最大的好處不是夜班津貼，而是事情做好以后，在不違反公司紀(jì)律的條件下，幾乎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向楊華跑去隔壁裝配車間找組長抽煙了，說是抽煙，基本上喝茶加抽煙兩三個小時，吃完飯以后，小高，段夏他們都躲在角落里打盹，郭一鳴和陳程趙旭，楚離在車間里值班。說是值班，其實只有趙旭是在看機器，陳程在修PCBA。楚離沒什么事，走到車間里機器森林里的一個角落，拿出筆記本讀著單詞。
由于白天沒有睡覺，這樣生硬的轉(zhuǎn)班，人非常疲倦，到了2點鐘的時候，已經(jīng)昏昏欲睡。這里絕大多數(shù)的制造業(yè)公司都是設(shè)置夜班的。人都有睡眠機制，夜晚來臨，哪怕亮如白晝，身體依然誠實的告訴你——累了。因此不同于任何一個城市，這里的工人都非常的年輕，坦白講，是極為年輕。甚至不該那么年輕的年輕。甚至不少人是未滿18歲，拿著家人的身份證，通過一些企業(yè)無法察覺的渠道進入公司。這些精力旺盛的年輕力量，可以白班夜班的隨意顛倒，而不會有明顯的倦怠和用工情緒。楚離已經(jīng)25歲了，在這車間里居然偏大。在陌生的專八詞匯的催眠下，站著都有些瞌睡蟲上腦。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扭過頭看到口罩上那雙大得過分的眼睛盯著自己，是妲己。
“黃京，什么事？”
“沒什么，今天沒跟你打招呼，對不起……”
“沒關(guān)系，……可以理解。”楚離說完就后悔了，理解什么？同事做二奶不好揭穿嗎？
“我的電話號碼你有嗎？”
“沒有，反正我就在這里，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好了”
“給！”黃京遞過來一個紙條。
“不必了吧，呵呵”楚離尷尬的不知所措。
“不至于吧？”黃京被楚離的排斥驚訝的愣住了。“交個朋友都不行嗎？”
“不是，謝謝你告訴我號碼。”楚離趕緊收下紙條。
黃京轉(zhuǎn)身就走。楚離比較驚訝的是，黃京身上并沒有那股檳榔味兒。
向楊華帶著一股殘存的煙味進了車間，身后跟著小高拿著一托盤的產(chǎn)品。向楊華找到楚離和郭一鳴，跟他們說這些產(chǎn)品都是缺陷產(chǎn)品，需要報廢。陳超帶著黃京領(lǐng)過這些產(chǎn)品，往車間最里端。楚離和向楊華跟著進去。一個個子小巧的女工推過來一個機器，設(shè)計十分簡陋，上方一個沖擊錘，下方一個簡答的夾具固定住產(chǎn)品，啟動機器的時候有一個玻璃罩子自動下降隔離人和沖擊錘，這樣可以保護操作人員的安全。陳超交代好就回座位，介紹了一下，小個子女生叫范明，她和黃京留下，向楊華拿出筆記本，核對了一下數(shù)量。然后跟黃京說，“報廢后，要做賬目更新，數(shù)量……，實際數(shù)量……“
”我和范明會做好，楚離來操作設(shè)備，好嗎？“黃京提議。
”……，好?！跋驐钊A看了一眼楚離，示意他上前操作設(shè)備。
外企的報廢向來十分嚴(yán)格謹(jǐn)慎，如果操作不妥，賬目盤虧，會導(dǎo)致海關(guān)，稅務(wù)方面的麻煩。而且產(chǎn)品有技術(shù)機密，所以很多特殊產(chǎn)品的報廢都是場內(nèi)進行。有些公司甚至直接運到國外進行報廢。
過程中，黃京一直用眼角時不時看著向楊華，時不時看著楚離。而楚離，認認真真的用這臺設(shè)備做了3個多小時的報廢。
下班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早上7點，楚離從車間出來的時候，頭重腳輕，昏昏沉沉?？吹介L發(fā)飄飄的陳靜露著白牙笑著走過來的時候，使勁搖了搖腦袋。
“你怎么在這？陳靜？”
“上班啊，不然來看你?。俊毙Φ孟駛€孩子，沒心沒肺的陳靜看上去開心極了。
“就是來看你的！”孫小美從后面出現(xiàn)了?！八鸫沧罘e極了，你知唔知？”
陳靜轉(zhuǎn)身拿拳頭錘打著小美的肩膀，小美嬉笑著躲來躲去。
楚離瞬間睡意全無，看著陳靜忙著換口罩，戴手套，小心翼翼的把長發(fā)塞進帽子里，跑到鏡子前照了一眼，滿意的朝車間走去，悄悄的回頭看了一眼楚離，眸光流轉(zhuǎn)。
黃京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湊過來，“你喜歡的類型嗎？”
“什么？”
“別裝傻了，我看你眼珠子都看直了。”黃京口罩已經(jīng)拿掉了，用手捂著嘴呵呵的笑著。神秘的用手肘頂了一下楚離”我覺得小丫頭長得確實漂亮！姐妹兩個都漂亮！你認識他姐姐嗎？叫陳思，好多人追的哦?！?p> “你怎么還不下班？“
”你待會給我打個電話吧?！包S京收起笑容，歪著腦袋看著楚離，那種45度角的側(cè)臉，帶著一絲等待。
”好的?！俺x知道她對昨天的厚街不期而遇有事情要交代。
出門的時候，刺眼的陽光，照的眼睛都難以睜開。楚離昏昏沉沉的到住處，早飯還是晚飯，沒胃口，倒下便睡。不知道什么時候，鬧鐘響了起來，睜開眼的時候，心里一驚，拿起手機一看，5點了，趕緊收拾，找到黃京給的紙條，剛準(zhǔn)備撥過去，手機卻抖動著響了起來。
“怎么這么晚還沒打來？我以為你下班就打，這樣我可以請你吃飯”黃京樂呵呵的說，“這樣我省了請你吃飯的錢?！?p> “吃飯不用了，你有事吧？”
“你為什么不告訴向楊華？這樣他就不會再煩我了。”黃京不懷好意的說。
“你需要我來告訴他嗎？你自己可以跟他說啊！“
”……“電話里一陣沉默”你說的對，你們大學(xué)生就是腦子好。話說的我無話可說“
楚離不知道說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說。
”你知道那個人身份嗎？他每個月給我錢，我只要陪他周末就可以了?！?p> ”你不用告訴我的，每個人都有交男朋友的權(quán)利?！?p> ”你裝什么?。磕阒浪皇俏夷信笥?，有找那種男朋友的嗎？你看不起我直說，不要裝一臉清高的樣子。你們不都一樣嗎？”電話里聲音越來越大。
楚離看了看窗外，起風(fēng)了，香樟樹的葉子敲擊著窗棱，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對不起，我沒有看不起你。別生氣，我不會告訴向楊華的?！?p> ”你想告訴誰都可以，我不是打電話給你讓你幫我保守秘密?！?p> ”那你打給我是？“
”……“突然又是一陣沉默”沒什么，就這樣吧?！包S京掛了電話。
有看不起她嗎？絕對沒有，哪怕連一點點反感都沒有，唯一擔(dān)心的是小葉。檳榔男的身份其實應(yīng)該問一下，哪怕為了小葉，也應(yīng)該多了解一點。微微有點后悔，但是再撥過去估計黃京也不會愿意說了。
再次接到黃京的電話，已經(jīng)是很久后的事了。
東莞的街道，繁華而熱鬧，彭大而復(fù)雜的外來人口，使得飲食起居文化多樣。東莞常住人口一共有八百多萬，而戶籍人口只有兩百萬不到，占百分之二十幾，外來人口占到了近百分之八十之多，那么東莞的外地人都來自哪里呢？非官方統(tǒng)計，湖南，四川，重慶，河南，廣東為主，浙江，江蘇，廣西，安徽，黑龍江萬，XJ，蒙古，BJ，上海，福建都有，最令人驚訝的是，香港居然有十幾萬人在東莞居住。
厚街最為特別，這里被稱為二奶街。顧名思義，聲色場所泛濫，很多香港的集裝箱車司機喜歡花錢在厚街養(yǎng)情婦，然而買方和賣方要想搭上弦并不十分容易，一般都有中間人，而往往這類中間人都有彭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他們不同于普通的夜總會老鴇，往往為集團性。包二奶的人不一定是商賈富豪，很多都是香港深圳的普通中年男人，生活富裕而又不喜歡冒險，夜總會的小姐畢竟太過事故，花銷也過大。因此青春貌美而單純得多的打工妹則適合的多，但不是每個外來獵色的中年男人都能認識一個愿意交往的年輕女孩的。據(jù)說他們都有一個——領(lǐng)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