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鄙視地把畏首畏尾的人拒之門外,它只愿意用熱烈的雙臂把勇敢者高高舉起,送上英雄們的天堂。
蔣思頓覺得差不多要到最終攤牌的時候了。
他知道了午餐時間是韓安瑞和白芷的固定節(jié)目,于是先命王曉萍調開白芷,然后帶著韓安瑞去了一個不常去的餐廳里密談。
隨后一回到辦公室,不等他們碰面和溝通,就把白芷叫到樓下的咖啡廳里,說有事相商,一整套操作如行云流水,絲綢般順滑。
“你跟韓瑞……你知道按企業(yè)規(guī)定你們得有個結論,人生當中有很多需要抉擇的時候”,蔣看著她,似乎在斟酌詞句:“嗯,你這幾年的努力,大家也都看得見,公司開創(chuàng)之初……大家也都心中有數,其實如果你……我倒是可以跟董事申請,是不是能照顧你的職業(yè)前景,表現(xiàn)好的話就可能……當然前提是……”
或許是怕暗示得不夠明白,他繼續(xù)說:
“不過,你和韓安瑞的這個關系,你也知道,我們不能容忍辦公室戀情,你應當做個抉擇,公司也會根據你的情況來做判定?!?p> 言下之意,要么選擇愛情,要么選擇工作,二選一,沒第三條路了。
蔣思頓邊說心里邊想,我這可是仁至義盡,給了你最后一次機會了。
白芷攢住手里的電容筆,她知道在某個極其類似的時刻,她的選擇是沉吟一會:我選擇...滾蛋。
那時的她對于人性,還抱有太多美好的想象。
如今的她分外的明白,這不過是一個典型的囚徒困境實例。
(注:囚徒困境(Prisoner'sDilemma)是博弈論中非零和博弈中具代表性的例子,反映個人最佳選擇并非團體最佳選擇。
譬如兩個共謀犯罪的人被關入監(jiān)獄,不能互相溝通情況。
如果兩個人都不揭發(fā)對方,則由于證據不確定,每個人都坐牢一年;若一人揭發(fā),而另一人沉默,則揭發(fā)者因為立功而立即獲釋,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獄十年;若互相揭發(fā),則因證據確實,二者都判刑八年。
由于囚徒無法信任對方,因此傾向于互相揭發(fā),而不是同守沉默。
最終導致納什均衡僅落在非合作點上的博弈模型。)
蔣思頓目前把他們倆分開,在沒有任何準備和可商量的前提下,突然擺出一個選項,讓各自自行選擇。
白芷大腦飛速的運轉著,她知道此時最好的選擇是,他們都否認他們之間的affair,都至少在明面上選擇再無瓜葛,接下來再行商量對策。
只可惜當時的那個白芷年輕、意氣重,對感情抱有期待。因為自從韓安瑞跟去了朱小姐的小組,后面就明里暗里指責她,話里話外對她不滿,暗示她太醉心于事業(yè),是個工作狂人。
不是有句話說嘛:獨身時橫刀跨馬;遇愛時解甲歸田。
當時的她下定決定想要改變這一個印象。如果她做出犧牲和妥協(xié),是否在他心里會重上幾分?
于是沉默不語,咬咬牙賭氣自請辭。她相信,她的“犧牲”一定會被另一個人看見和珍視。
蔣思頓一陣失望,還有一陣恨鐵不成鋼,他搖搖頭開始交代一些后續(xù)事宜。
他拿出一疊文件,讓白芷簽字。一賭氣白芷就去找筆,在翻找包的過程中,她又看到了那個暗紅色,微微閃著光的電容筆。
福至心靈,內心升騰起一股強有力的力量,拼命的在阻止她。
這是蔣思頓眼神閃爍,似乎也試探著在問,你是否再考慮一下?
一咬牙,白芷下定了決心,“我剛才說的不對,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流言蜚語。我跟他就是非常普通的關系還不錯的同事而已?!?p> 這樣的話,如果韓安瑞也同時選擇抵賴,他們大不了像囚徒困境中的最后一種可能性一樣,都各自如囚徒困境當中的兩者都抵賴的情況,這樣至少白芷還可以完整的留在公司里,繼續(xù)在棋局之上。
誰知道呢?斗上一斗,因為僅僅憑斗智力,雙方都全力以赴的話,這些年來,朱小姐和蔣思頓聯(lián)合體也不過和白芷打個平手。
她打定主意,這一次,絕不把自己活成一個笑話。于是,她把桌上的一疊紙往遠處一推,甚是堅決。
其中有一張紙悠悠飄落到地上。白芷下意識去撿,拿起來一看,如五雷轟頂。
這張紙上,打印的是她給韓安瑞發(fā)的短信內容。包括當初小綿自作主張幫她發(fā)送的告白短信,還有一些節(jié)日問候語之類。
“Opps!”蔣思頓輕嘆一聲。
白芷呆呆的坐在那里,全身都陷進椅子里去。原來對方早選擇了放棄她以自保,所以白芷無論如何選,都是一個輸。
抵賴是在撒謊,不過感情這種事,瞬息萬變,如果真的橫下一條心,咬死不認的話,誰也拿她沒轍,但是就正好掉入蔣思頓圈套:得罪韓安瑞,被蔣招安,繼續(xù)抵御著數不清的潛規(guī)則;不抵賴,去賭韓安瑞對她的感情和良心,自己請辭,丟了事業(yè),但是或許能增加一點在他心里的分量?
只是白芷有點想不明白,韓安瑞一開始就表明了自己會在一年之后赴美念碩士,那么估算著也時間也差不多了,即使不因為這個事情,也會是他出國倒計時,他何必要在這個時候選擇倒戈相向,而讓此時憨憨的白芷自我犧牲呢?
差點忘了,他原本就是個把風控做到極致的人,怎么會讓自己沾染上一絲一毫的風險?
白芷一下就像抽干了精氣神的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的回到辦公室,看到了韓安瑞問詢的眼神,她苦笑一聲:“談好了,我離職”。
沒有懸念的,韓安瑞看了看周圍的同事,自動的后退的半米,自行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看起來像是,在白芷的一念之間,她就從一塊香餑餑,突然就變成了瘟疫一樣。
無所謂了,反正他不久之后,也會離職的。
而大家都在B城,未來應該還是有機會可以再見面的,白芷想。
但是放棄了可能的事業(yè)發(fā)展機會,不心痛是假的。這個公司傾注了她的心血,想想之前的篳路藍縷、披星戴月,她就像對待高考那么努力過的對待它。
也是一陣唏噓。
白芷婉拒了蔣思頓說可以帶薪提前回家,但是依然會獲得相應的補償的“好意”,依然是在積極的準備收尾工作,她要站好最后一班崗。
在最后一個月的交接時間里,韓安瑞像是不曾認識過她,只是知道一個名字的陌生的同事一般,永遠和她保持著一米遠的距離,再也沒有主動跟她搭過話。
在有些時候,白芷由于神情低落,并沒有時時帶上拴著電容筆的指環(huán),做派就像多年前的小姑娘一樣,沖著他生氣、發(fā)火,找私下里的機會在他面前鬧嚷。
算是凡是能作的,都作了一個遍。
等她想起來套上指環(huán),智力回歸?;叵肫鹬暗姆N種做法,羞愧難當又無可奈何。
有什么用呢?
歷史沒有辦法改變,沒頭沒腦的青春,再也回不去,扭轉不了任何。
她只能再度看著自己在陷阱里掙扎淪陷,一臉惋惜。就像朱小姐一臉冷笑的牽引著白芷走進她圈定的陷阱中一般,只不過,在人前,朱小姐永遠露出端莊的、無害的笑容。
兩相比較之下,韓安瑞更是覺得白芷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其實這個局并非不可破,只是因為韓安瑞是韓安瑞,所以身處其中的白芷,基本再無勝算。
同樣場景下,如果是個尋常男孩,同樣面對白芷的作和鬧,可能發(fā)一通火,隨后容忍下來,積極溝通,或許還有冰釋前嫌、云開霧散的可能。
但是韓安瑞就不是普通的男孩子,他對女孩子的作零容忍,因他驕傲放縱不羈,他自己本就是個作精。
“我說過了,你改變不了歷史的。”洛蘭的聲音從天際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