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亦雪的目光被牢牢牽引,原本要離開的身子,挪動不了半分。
雨越下越大,將周圍景物洗得模糊,只剩下層層疊疊屋頂和各色院子依稀的輪廓。天地融為茫茫一片的氤氳。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p> 以往看見這句話,韓亦雪也不過是當(dāng)描寫男子風(fēng)華絕代的詩詞記了,看完便丟諸腦后??僧?dāng)見到這位窗前默然而立的男子時,腦海里能想起來的就只有這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美好的詩詞多如繁星,但人的一生中真能親自經(jīng)歷的,其實極少。
兩世光怪陸離的世界,她自覺見過不少美男子,已然練就超凡的免疫力。但這般移不開視線的,還是第一次。
不知為何,面對造物者如此美好的杰作,她的內(nèi)心卻微微發(fā)苦。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這人難道就是玉子書?想起有關(guān)于他的傳言,想起葉辰的告誡,心緒起伏間,應(yīng)該是連內(nèi)心都在告訴自己,對于這個人的任何想法都很危險,必須遠(yuǎn)離。
她不由地握緊雙手,指甲陷入肉里,隱隱疼痛讓她的眸光恢復(fù)清明,用十分的力氣挪開了臉。
就在她移開視線的一剎那,那男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氣息,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來。他們的目光就這樣交錯開。
他透過凄迷的雨霧,看見一個側(cè)臉弧度美好的少女正坐在隔壁院落的屋頂上,她的肌膚白皙透亮,鎮(zhèn)定淡然地就像遠(yuǎn)山之巔那一抹覆蓋在山頭的白雪,就如點綴在萬里黑夜中唯一一抹云彩。少女凝視著前方,仿佛靈魂游離了身體,任憑雨再大,都不能令其動容半分。他剛想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少女卻收回了視線,對著屋下說了句話,就匆匆爬下梯子不見了身影。
他們的目光始終沒有交匯。
雖然屋頂已經(jīng)沒有人,但男子的目光依舊定定望著少女坐過的位置不離分毫。
片刻后,他收回視線,輕聲喚道:“十焱?!?p> 下一秒,一個藍(lán)衣青年出現(xiàn)在窗外,躬身而立道:“小侯爺。”
“說說隔壁院落的事?!庇褡訒宓亻_口。
十焱想到應(yīng)該問得是將軍府禁地的事,便道:“今晚韓將軍把禁閉多年的慕蘭苑送給了剛回寧都的小女兒居住。我們是不是要采取措施把人趕走?就像曾經(jīng)對付敬陽侯府那樣?!?p> “無妨,她影響不了什么?!庇褡訒裆o任何波動,又問:“她回府可有鬧出什么動靜?”
“那姑娘被將軍夫人清算了一通之前的事,不過有將軍護(hù)著,她自請了一月的禁閉思過這事就算過去了?!?p> “繼續(xù)派人關(guān)注將軍府,尤其是慕蘭苑,有什么情況立即來報?!庇褡訒?。
“那里難道還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十焱不解地問,“幾年前咱們就把那里翻了幾個遍,都一無所獲。依屬下看,東西不在那里?!彼幻靼字髯釉趺赐蝗挥种匾暺鹉菈K地方了?
“我要確認(rèn)一件事?!庇褡訒撇辉高^多解釋,“你先下去吧。”
十焱應(yīng)聲消失在院子里。
慕蘭苑,思思撐著傘,把頭仰得高高的,對著屋頂喊道:“小姐,小姐,下雨了,快下來吧,小心著了涼。”
韓亦雪看見傘下思思焦急的臉,應(yīng)了聲:“你這么快就到了啊。我就來了?!?p> 思思一邊見著她動作熟練地順著梯子上爬下來,一邊道:“我在寧和院聽說你要改住這里,就馬上過來了。結(jié)果到處找不見你,就猜你定是又在屋頂上了?!?p> 韓亦雪下了地,思思馬上就把傘撐到她頭頂。兩人走到門口,一陣風(fēng)過,韓亦雪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身子骨怎么這么弱,淋了一會兒雨就全身泛冷。
思思收好傘,看著她渾身濕透了,道:“小姐你怕是著涼了。浴池水放好了,快去泡泡熱水,也許會好一點?!?p> 韓亦雪點點頭。
耳房里的浴池設(shè)計巧妙,內(nèi)鋪白石呈橢圓形。此時浴池已盛滿溫水,上面飄著玫瑰花瓣,散發(fā)出一陣淡淡的花香。
韓亦雪退卻衣服,將身體泡進(jìn)浴池,滿溢的水嘩啦啦地從周圍流出來。
沐浴完,她坐在梳妝鏡前絞干頭發(fā),總覺得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皮直搭拉,腦袋也開始暈乎乎起來。最后她實在耐不住困意,也不管頭發(fā)有沒干透,就吹滅燭火,摸著床倒頭就睡去。
韓將軍回到主院,見到下人向自己小心翼翼地見禮,他內(nèi)心預(yù)感麻煩來了。
果然,主臥房門緊閉,門從里面反鎖著。
他揉揉額頭,擺擺手叫周圍所有人都退下。
他敲了敲門:“夫人,有話好好說不行嗎?鎖什么門?叫大家看笑話?!?p> 蘇氏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澳阈萘宋野伞!?p> 韓將軍眉頭皺成川字,“你再說胡話我就回軍營了?!?p> 蘇氏氣不過,猛得一把打開門,她的眼睛紅腫,顯然已經(jīng)哭過一場。
她用力把韓將軍往外推,“好啊,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來,去找那個女人去吧!”
韓將軍體格健碩,常年帶兵練武,被蘇氏狠推一把依然是巋然不動。
他愣了一下,“什么女人?你胡說什么?”
蘇氏歇斯底里,她心里打了一個結(jié),不解開坐立難安,更別想好好睡覺了:“你這么多年是不是還念著那個女人?那個柳氏?你得不到她,就按她的模樣在外找了個小妾?不然你的女兒,怎么與她的容貌輪廓如此相似?”
韓將軍一時間呆怔原地,臉也失去血色,張了張口卻沒吐出一個字。
蘇氏見他如此,嗚咽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根本只有她?!?p> 韓將軍一時手足無措,嘆了口氣:“說來說去,原來你在氣這個。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怎么還有心結(jié)?
蘇氏慢慢蹲在地上,放聲痛哭。
韓將軍一把拉起蘇氏到懷里,她掙扎了幾下,但是男人的力量太過霸道,她只能作罷抬頭,仰望著他深沉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