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屋頂中央璀璨新月高懸,銀光灑在蘇白身上,讓他的身形輪廓清晰明朗起來。
徐婉兒定定望著前方堅毅挺拔的背影出神,在這個男人心里,自己是不是連個女人都不算?她想著,心里的悵然若失便再也掩飾不住,復(fù)又坐回了軟塌,捧起酒壺仰頭就喝。
半壺烈酒入喉,她拭去唇角的酒漬,眼中又恢復(fù)幾分慵懶的笑意,道:“殺手門一晚損失十幾人,該是元氣大傷了,我們是不是要提前收網(wǎng)了?”
蘇白轉(zhuǎn)身看向她,“莊先生正有此意,除去殺手門門主的任務(wù),還是交給你?!?p> 徐婉兒點點頭,見他看著自己手里的酒壺,就放回桌上,戲謔道:“今晚可是一箭雙雕啊。不過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以后可不能藏著掖著了?!?p> 蘇白回到矮幾旁坐下,“以我為餌,才能掉到這條大魚。御史大夫這個位置必須是我們的人,將來才能徹底把控住南楚朝政。天元閣明面上從不做貪贓枉法之事,而且我也不常出現(xiàn)在南楚。暴露就暴露了吧?!?p> 他輕啜一口茶,繼續(xù)道:“江御史此人老奸巨猾,但是太子卻行事急躁,聽風(fēng)就是雨的性子倒也方便了我們。莊先生故意放出我就是天元閣司詔的消息,太子哪會坐得住?正如莊先生所料,太子想讓江御史巡查百官的功夫,從我入手攪亂天元閣的情報網(wǎng),再趁機探查、拔除甚至接手我們的暗樁?!?p> “那我們現(xiàn)在確定要幫四皇子嗎?”徐婉兒疑惑。
“幫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天元閣就是要做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漁翁。四皇子目前勢單力薄,我親自出手也是讓他看到天元閣的誠意,讓他相信我們在幫他。同時也讓太子以為天元閣站在四皇子一邊,只要引太子一黨出手,我們就會有空子鉆?!?p> 徐婉兒抿唇一笑,“莊先生對南楚時局把握如此之準,不得不讓人猜測他現(xiàn)在就在南楚境內(nèi)?”
莊先生是誰,連天元閣內(nèi)部都鮮少有人知道,更別提他的行蹤了。而最有可能知道的,應(yīng)該就是身為天元閣情報機構(gòu)司詔的蘇白了吧。
蘇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輕輕飄出一句:“也許,他就在你身后。”
徐婉兒聽他這么一說,突然感覺背脊一陣涼風(fēng)拂過,燭火又熄滅了一盞。
這下本就昏暗的房內(nèi)更加暗淡,眼前所有東西都影影綽綽只剩下輪廓。她腦補出一雙陰森森的眼睛透過墻壁在背后窺視著自己,難道莊先生真的在這里?她慌忙轉(zhuǎn)頭一看,墻壁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她頓時面如火燒,嗔怪道:“你,你,這就過分了,看以后哪個姑娘敢跟著你。”
這個天下第一公子,在朦朧中依然發(fā)著光,他站起身似笑非笑,“三天后,棋子必須落盤?!毖粤T,他便緩步踏出雅間。
徐婉兒凝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保持著坐姿不動,久久無言。
出了房門,錦城跟在蘇白身后耳語:“主子,那個姑娘回了百里居。”
蘇白聞言腳步一頓,淡淡“嗯”了一聲。
錦城也急忙收住腳,繼續(xù)輕聲問道:“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是否現(xiàn)在出發(fā)去寧都?”
“今日乏了,先休息吧,明日出發(fā)?!碧K白揉揉眉心,隱隱藏著倦意。
錦城詫異,看著主子依然筆挺的身姿,暗道主子居然也有疲憊的時候。他一直覺得自家主子無所不能、無堅不摧,他們要幾個人連軸轉(zhuǎn)才能跟得上主子的節(jié)奏。以至于很多時候,他們都忘了主子也只是個人啊。
“那您今晚是否直接宿在這沐月臺?”錦城問道。
蘇白沉吟片刻,“去百里居吧。”
思思見到韓亦雪從沐月臺后門出來,仔細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確定此人是她家小姐。她記得小姐進去的時候還是小廝妝容,一臉的胸有成竹、意氣風(fēng)發(fā),如今出來卻成了這幅模樣,全身濕透了,臉上妝容也沒了大半,一塊嫩白一塊土黃的,甚是狼狽。
韓亦雪直接拽著思思,拉著她就要回百里居,衣服濕濕地黏在身上讓她很不舒服。還好來的時候買了一頂幃帽,現(xiàn)在戴著可以遮掩一二。她只想立馬回去好好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服然后倒頭大睡。
思思一邊被拉著快步走著,一邊擔(dān)憂地問:“小姐,發(fā)生什么事了?身上怎么都濕了?”
“回去和你說?!表n亦雪此時無心解釋。
回到了百里居房間,思思喊了店內(nèi)粗使婆子抬來了熱水倒進屏風(fēng)后的浴桶里。
韓亦雪褪卻衣衫,將身子埋了進去。
溫?zé)岬乃畮еU裊霧氣,將那嬌美的臉龐蒸騰出兩片紅暈,溫軟少女的身體斜靠著隱在水下。她抬起指尖在水面劃出幾道波紋,這才徹底放松下來。她的頭發(fā)隨意披散在身后,思思一邊細心地為她梳洗著,一邊聽著韓亦雪把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思思聽后語重心長道,“你啊,別以為這外頭都如莊子里那般可以由著你使性子胡來,以后沒有葉公子護著,你還是收斂些性子吧?!?p> 韓亦雪撇了撇嘴,卻是無言以駁。
“而且小姐你這銀子也給太多了吧,可以買好多好吃的了?!彼妓监凉值馈?p> 韓亦雪扶了扶額,雖然心疼,卻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也是我理虧在先,算是把望香樓吃飯的錢一起給他了。他武功極好,得罪不起,就當(dāng)花錢買教訓(xùn)了?!?p> 洗完澡,韓亦雪穿著件粉色絲綢長裙睡衣坐在桌前,思思拿來塊干毛巾要幫她絞干頭發(fā)。
韓亦雪一把接過毛巾,“我自己來就好,時辰不早了,你也趕緊去沐浴休息吧?!?p> 思思順從地“嗯”了一聲,她今天也是累了,便去收拾自己了。
韓亦雪摸出一本筆記本和一只自制的炭筆,在上面記下了今晚自己損失了一千兩銀子的始末。她容易忘事,有的事情必須得記下來才能長教訓(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