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程方圓,學著他小舅子的語氣,扯著嗓子吼道,“程老大,管不管你小弟?”
程方圓覺著丟臉,朝馬金霞和吳嬸娘倆兒訕笑一聲,小聲問他,“你這是哪根筋搭錯了?!?p> “我不管,反正這事必須你出面?!?p> 把原委一說,他決定再也不能既唱白臉有唱紅臉,內宅的事,以后還是交給他媳婦乾綱獨斷。
聽完了,程方圓很震驚,朝墻角瞅了一眼,“你還別說,萬里還有點小聰明,咋就不用在正道上?!?p> 肯定是萬里跟他姐夫支棱著,誰也不服誰。
她覺著好笑,也算公平,你欺負我小弟,我小弟蠱惑你妹子,這正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不過還真不能放任萬里和四丫頭這么胡鬧下去,她同意周揚的看法,萬里多半是廢了,不能再讓四丫頭走上同樣的不歸路。
馬上四周歲,虛歲快五歲的孩子,也別管男娃女娃,正是討人嫌,狗都煩的時候。
營養(yǎng)高出別人一大截,長得結實,腦子還聰明,再加上老太太最近把主要精力放在蘭香肚子上,就疏忽了管教,親媽到底打得少,沒能從小管起來,四丫頭調皮搗蛋,都能作出花來。
親哥吹胡子瞪眼,程方圓還算有點薄面,四丫頭不情愿的跟著嫂子走了。
就是回頭看著大黑的時候,大眼睛水汪汪的,不舍,無助還可憐。
他心里詭異得很,可愛又招人稀罕的那個貼身小棉襖到底變成了熊孩子,上輩子也沒有這一出啊。
隨即又恍然,上輩子這時候他正在省城五金廠當學徒,哪里能知道家里的雞飛狗跳,一年下來就春節(jié)前放幾天假,新衣服、好吃的哄著,什么樣的熊孩子也沒心思鬧。
之后滿五歲,送進育紅班,有老師們教育,哪個熊孩子也不敢炸毛。
上輩子,即便寵溺孩子如李佳,也只會對著育紅班的老師說:孩子交給學校,認打認罰。
這還算是客氣的,大多數家長的觀點,孩子這玩意兒,反正是自家生的,不用心疼,惹禍了照死里打,大不了再生就是。
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都皮實,等進入八十年代,計生普及之后,孩子才開始寶貝起來,那時候四丫頭也該規(guī)矩懂事了。
東北土話,小樹不修不直溜,小孩不打艮啾啾。
他雖然沒有打孩子的習慣,但對四丫頭,是真頭疼。
腹誹道,“妹子,這回你落我手里了,最好放規(guī)矩點,這輩子你哥我家大業(yè)大,也不指望老了你給我端茶遞水買糖塊兒,仔細你的屁股?!?p> 他說的陰仄仄的,眼神跟著泛冷光,程方圓說,“你可給我歇著點吧,女孩子還能打罵?”
得了倚仗,四丫頭不懼他,藏在她嫂子腿后邊扯眼皮使鬼臉兒,好不得意。
他虎著臉揚手作勢要打,人家根本不怕他,還扭著屁股挑釁。
“完了完了,要翻天了?!笨迒手樐钸叮诩依锏牡匚会пЭ晌?,吳嬸母女,四丫頭娘倆,再加上他媳婦,家里五個女人。
再瞧他這邊,自己算是一員大將,他小舅子身在曹營心在漢,和對面眉來眼去,松子那個軟蛋是對他言聽計從,但要非在程方圓他倆之間選一個,一多半也是偏向對面。
什么時候他竟有了孤家寡人的趨勢。
憋著氣走到他小舅子身后,抬腿“咣”地給了一腳。
程萬里梗著脖子,不甘示弱的瞪他,“干啥?說話不算話是不?今早飯桌上你說的,家里最小打罵可以,現在我好歹也是倒數第二,你還是爺們兒不?”
果真是反了天了,他賭氣又給了一腳,“挺著,你是替四丫頭挨得。”
程萬里拍拍屁股,洋洋得意,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反而還有點自豪。
娘的,都神氣個什么勁兒?
他郁悶著回屋翻出一包煙,走到狗窩旁邊摟著大黑坐下,點煙,摸著大黑的狗頭,語重心長,“黑呀,你爭點氣,我是沒希望了,你們兄妹三個里頭,你得守住咱們爺們兒的最后一點尊嚴?!?p> 大黑嗷嗷叫著朝他懷里拱,尾巴都沒有平時搖的那么歡快。
他瞅一眼,心疼壞了,大黑以前雄壯的像麥穗一樣的尾巴,都要讓四丫頭揪禿了。
“黑呀,你多受委屈,讓著點,可不能真咬,碰面就跑知道不?”
指著家里忙活的,他繼續(xù)說,“瞅仔細嘍,這些都跟咱不是一國的,都是壞蛋。”
德四兒和小五子上門的時候,本指望著他這個陣營能添兩位大將,可誰想到,小五子帶著秘書,盧月芳也跟著來了。
二比二,再看德四兒和小五子沒有一點骨氣的狗腿子樣,他氣不打一處來,都他娘的是軟骨頭白眼兒狼。
吃晚飯的時候,他一個勁兒的喝悶酒,一杯接著一杯,自飲自酌,看得德四兒和小五子心驚膽戰(zhàn)。
程方圓捅他,讓他慢點喝。
他端著酒杯,強調,“媽和四丫頭來了,我高興!”
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今天的酒量出奇的高,德四兒和小五子原本還能陪一會,可考慮到商場才開張,怕誤事兒,告罪之后也走了。
杯盤狼藉,桌子底下擺了一堆啤酒瓶子,從晚上一直喝到天黑,中間吳嬸熱了三次菜。
最后菜沒法熱了,干脆就端上一盤花生米,一盤咸菜絲下酒。
程方圓大概知道他為啥喝悶酒,也沒管,李佳看兒媳婦都沒管,當婆婆的也不能越過兒媳婦,跑過來裝好人,再給小兩口惹麻煩,干脆也沒管。
松子和程萬里坐得腿都要麻了,偏偏不敢下桌。
雖然家里有皇上和太上皇在,可醉酒的丞相發(fā)酒瘋痛斬一兩個大將,誰還能真追究。
月上柳梢頭,他光著膀子坐在窗底下,酒是喝不下去了,揉著通紅的眼睛,內流滿面。
他的貼身小棉襖沒了,又想到上輩子的閨女,如今沒了老子,是不是得讓女婿欺負,他的心都要碎了。
越想越憋屈,扯著嗓子開始唱,也不管唱的是不是應景。
“?。寢?,燭光里的媽媽
您的黑發(fā)泛起了霜花
啊,媽媽,燭光里的媽媽
您的臉頰,印著這么多牽掛
媽媽呀,女兒已長大
不愿牽著您的衣襟
走過春秋冬夏
啊,媽媽相信我
女兒自有女兒的報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