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德所說的好地方,周揚看了直撇嘴。
也怨不得陳有德,前世今生,只要提到京城吃食,當(dāng)?shù)厝丝倳闹馗湴恋臄[出幾樣——焦圈兒,豆汁兒,鹵煮兒,炒肝兒,還落不下京城人念念不忘的炸醬面。
三人站在面館門口,陳有德說道:“這家面館的炸醬做的地道,炒肝兒也夠味?!?p> 周揚雖談不上有多喜歡這兩樣,但前輩子吃慣了,也就那么回事。
他擔(dān)心的是王愛紅肯定受不了炒肝兒那個味兒,說渾氣,到也不全是。
“還是算了吧,還有女同志,咋能吃一嘴大蒜,可有點不雅觀?!?p> 可不是嗎,炸醬面配大蒜,炒肝兒里的蒜就更多了。
陳有德咬咬牙,說道:“前頭有個貴教的飯館,清真菜是一絕,要不咱上那湊合一頓去?!?p> 周揚再次擺手否定,說道:“行了,你也別費心思了,我?guī)闳€好地方?!?p> 說著,周揚領(lǐng)頭朝街口走,也算他運氣好,迎面就來了一輛拉達牌出租車。
在兩人震驚的眼神中,周揚攔下出租車,回頭沖陳有德說道:“上車吧,還等啥那?”
陳有德略有些拘謹(jǐn),知道這是要玩大的了,也不知道自己兜里這十幾塊錢夠不夠,可爺們兒都好面子,輸人不能輸陣,痛快的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副駕駛這個地方可有點敏感,往往坐到這個地方就意味著要掏車費。
這時候的出租車可不便宜,而且態(tài)度也不好,還沒從公交公司分出去,只要坐過公交車的也能知道出租司機是個什么樣,遠沒有后世京城的哥的嘴皮子和熱情似火的態(tài)度。
司機拿眼睛斜斜幾個人,懶洋洋的問道:“您幾位走哪?”
“致美樓?!?p> 司機一愣,問道:“前門那個?”
周揚也跟著一愣,難不成現(xiàn)在致美樓就開分店了?他還真有點拿不準(zhǔn)。
“恩,前門那個?!?p> 這一下,陳有德的臉色就變了。
京城老少爺們兒少有不知道八大飯店的,致美樓在八大飯店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往前倒70年,那可是皇親國戚,名流顯要才能去的地方。
這一趟又是出租車,又是致美樓,沒100塊錢可打不住。
但坐在后邊的周揚老神在在,陳有德雖然心里打鼓,但面上還得強撐著。
這一下,他對周揚華清池“新棍兒”的身份一點也不懷疑了。
出租車自然是比公交車快,下車時候,陳有德付錢,周揚也不攔著,他挺反感為了個車錢飯錢爭來爭去的,沒意思。
小十塊錢的車費掏起來肉疼,陳有德干脆也沒要發(fā)票,反正他也沒地方報去,干脆光棍到底。
當(dāng)然這小十塊錢花的也不是沒有好處,當(dāng)他一身風(fēng)衣,瀟灑的從出租車上走下來,無疑賺足了眼球,這待遇,就跟直升機接送也差不太多。
這年頭能坐出租車,略等于后世開著超跑炸街,是一件倍兒有面子的事兒。
到了致美樓門口,陳有德略有些不自在的說:“兄弟,錢我有,可這糧票和肉票沒帶足,你瞧這事鬧的?!?p> 周揚也不揭破,像致美樓這樣的老字號,眼下已經(jīng)可以不用糧票。
“沒事,沒票也行,再說了,西直門是你的地盤,總不能前門也是你的地盤吧,這頓我來,總得給我個機會不是?”
陳有德想再爭取爭取,可錢包不給力,只好順坡下驢,胸脯拍得啪啪響。
“你這個兄弟我認(rèn)了,以后有事招呼一聲,用得上兄弟的,誰眨下眼睛誰是娘們兒。”
進了致美樓,自稱是動物園能叫上號的德四兒也露怯了,眼珠子?xùn)|瞅瞅西看看,只覺得不夠用。
三個人點了四道菜,都是致美樓的特色,尤其是活魚四吃,又叫一魚四吃,取活魚,糟溜、干炸、紅燒、糖醋四種做法,既賞心悅目又回味無窮。
再要上兩瓶京城啤酒,這頓飯可算圓滿了。
許是見識了周揚的闊氣,這會陳有德的眼光就有點不一樣。
酒菜上得了,邊吃邊聊,陳有德拿著杯子和周揚碰一下,說道:“感情三哥是東北人,怪不著辦事透著大氣,兄弟我服了?!?p> 這時候混飯吃的,誰有實力誰是哥。
陳有德也是個有道行的,三言兩語聊過去,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并不像別的十七八小伙子那樣簡單,所以叫一聲三哥,也不丟人。
在他看來,只要把錢掙到了,又不傷天害理,叫他裝孫子都行。
“生意不好做吧?”
陳有德一愣,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周揚嘴里的生意是什么,他撂下筷子,砸吧著嘴,幽怨的說道:“可不是嗎,這年頭想吃口飯可不容易,三哥要是有好路子可得拉兄弟一把?!?p> 他不見外,周揚也不拿他當(dāng)外人,兩人都是這個心思,那就不用再磨嘴皮子了。
“衣服我有,貨還不少?!?p> 陳有德追問道:“具體能有多少,當(dāng)然三哥要是不方便說,兄弟也理解,問一句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心里有個數(shù)早做準(zhǔn)備?!?p> “七八千件應(yīng)該差不多?!?p> “嚯,這可有點嚇人了?!标愑械乱詾椋軗P頂天也就有個千八百件,還是樂觀的估計。
“你也別害怕,七八千件也不是都放到京城,我在別處也有路子,再者把貨都拿到京城也惹眼不是?”
陳有德點點頭,說的在理。
“貨的成色咋樣?”
周揚指指王愛紅,說道:“最差的也是我姐身上穿的這款式,還有喇叭褲,知道不?”
陳有德眼睛一亮,狠拍著大腿,說道:“三哥,太知道了,喇叭褲??!前些日子國營商場上了一批,二十塊錢一條,都快賣瘋了?!?p> 二十塊錢一條?周揚一愣,國營商場可夠黑的,王衛(wèi)紅他們在南邊拿貨成本不到七塊錢。
“對了,我手里還有一批牛仔褲,你覺著這玩意在京城好賣不?”
陳有德從椅子上站起來,激動的說道:“三哥,你真神了,牛仔褲你都有門路,以后我就跟你混了?!?p> 看陳有德的反應(yīng),周揚就知道,牛仔褲的火爆程度恐怕不下于喇叭褲和蝴蝶領(lǐng)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