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聞言雙眼一瞇,第六感告訴他,這條線索應(yīng)該很重要,趕忙問:“我父親生前當(dāng)真欠下了風(fēng)流債?”
“其實怪不得阿兄?!倍懦兔媛哆駠u之色,嘆道,“阿兄也是為她好?!?p> “二叔您就別賣關(guān)子了?!倍藕捎悬c著急,“快說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口中的弱女子,又是誰?”
杜楚客道:“是你阿爺生前納的一房妾室?!?p> “我阿爺納過妾?”杜荷聞言頓時驚呼起來,他竟然一點都沒聽說過,早知如此,還何必問杜楚客,隨便找家里的一個人問問不就行了。
“是的?!倍懦忘c頭,“她叫柳福華,你之所以沒聽說過她,是因他在府上沒待多久,入府不到一年,阿兄就病倒了,阿兄病重之時感覺自己大限將至,而柳福華才十八芳華,阿兄不想讓她這么小就守寡,遂將她趕出了杜府?!?p> 杜荷聞言不禁皺眉:“將她趕出杜府?她如何生活?這也太過分了,居然還說是為她好?”
“你不懂。”杜楚客道,“柳福華的父親叫做柳鴻運,是個富商,咱們杜家的生意,都是與他接洽的,柳福華若是待在咱們杜家,只能守一輩子寡,而若是回去了,還能嫁人,明媒正娶的嫁人,以柳鴻運的財力與人脈,想要給她找個家境殷實的婆家,并不是什么難事。”
經(jīng)他這一解釋,杜荷才釋然,唐朝是一個比較開放的朝代,女人地位不像明清那么低,女人改嫁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唐朝甚至還有離婚,稱為和離。后來到了武則天當(dāng)權(quán)時,唐朝女人的地位達到一個相當(dāng)高的高度。
杜荷問道:“那這個柳福華就沒為我阿爺生下一男半女什么的?”
“沒有?!倍懦蛽u頭,“仔細算來,她在杜府也就待了九個月,如何能為阿兄生兒育女?!?p> 杜荷又問:“我阿爺待她如何?有沒有冷落她,或者打罵她?”
“你阿爺豈是那種人!”杜楚客聽到這話就來氣,斥了他一聲,隨后道,“你阿爺待她雖算不上多好,卻也不壞,我只能說……你阿爺不喜歡她。”
“不喜歡?那為何還要納她為妾?”杜荷滿臉都是問號。
“唉……”杜楚客長嘆一聲,緩緩道,“他是被那柳鴻運給算計了,柳鴻運在生意上與咱們杜家多有來往,經(jīng)常來杜府走動,拜會阿兄,一來二去就與阿兄熟識了,有一次,柳鴻運宴請阿兄,將阿兄灌醉,然后讓他女兒柳福華為阿兄侍寢,造就了夫妻之實,阿兄酒醒后,柳鴻運就提出讓阿兄納他女兒為妾,阿兄不是逃避責(zé)任之人,雖明知是個局,但還是將柳福華納入了府中?!?p> “原來如此?!倍藕墒謸嵯掳停[眼沉吟,“如此說來,這柳家的嫌疑可不小啊?!?p> 杜楚客聞言一愣,疑惑問:“為何這般說?”
杜荷道:“這柳鴻運為了設(shè)下圈套坑我阿爺,寧愿陪上個女兒,說明這老小子心思不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杜楚客擺手道:“話不能這么說,商人重利,在長安經(jīng)商,想要將買賣做大,背后就必須有靠山,這柳鴻運想要跟咱們杜家攀上關(guān)系,讓女兒給阿兄做妾,這其實也沒什么。”
杜荷微一沉吟,忽然道:“叔父你仔細回想一下,我阿娘是何時過世的?!?p> “貞觀四年二月?!?p> “柳福華何時入的杜府?”
“貞觀三年七月。”
杜荷再次瞇-眼,沉聲道:“柳福華入府不到一年,我阿娘和阿爺就先后去世,你不覺得這事很蹊蹺嗎?”
杜楚客聞言頓時如被五雷轟頂,瞠目結(jié)舌愣于當(dāng)場,滿臉都是驚恐之色,只片刻功夫,他的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汗珠,顯然是被駭?shù)搅恕?p> “這……這不可能……”杜楚客過度震驚,聲音有點發(fā)顫,“她只是個弱女子,豈會做出如此膽大包天之事……而且,她已經(jīng)入了杜府為妾,害死你阿爺,對她和柳家有何好處?”
“我只是合理猜測而已?!倍藕傻?,“畢竟時間太巧合了,叔父你身居高位,眼光太高,以至于會小瞧甚至忽視一些不起眼的人或事,我不一樣,在我眼里,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創(chuàng)造奇跡?!?p> “這……”杜楚客仔細品味他的話,竟覺得有那么點道理,柳福華只是個商人之女,即便父親家財萬貫,認識不少達官貴人,但在那些達官貴人的眼里,也就是個有利用價值的工具而已,依舊改變不了出身低微的事實。
杜楚客官拜工部尚書,同時還任魏王府長史,正三品的高官,即便是在朝堂上,那也是說得上話的人,眼界自然是極高的,自杜如晦夫婦的死后,杜楚客從未往柳氏身上懷疑過,因為柳氏實在是太弱小太不起眼了。
可能是因為受驚過度,杜楚客失神問:“那現(xiàn)在該咋子辦?”
這話問出口,他就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了,堂堂三品大員,居然問杜荷這個十五歲的毛頭小子,當(dāng)真可笑。
誰知杜荷十分冷靜地說道:“叔父你公務(wù)繁忙,這件事,就由我去查,不過,關(guān)于柳福華以及柳鴻運的事,我一無所知,叔父你必須將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p> 杜楚客有點擔(dān)心,搖頭道:“咱們還是去啟奏圣人吧,讓圣人派大理寺去查,相信很快就水落石出了?!?p> 杜荷擺手道:“不用,誰又能保證,柳家父女就是最終的幕后黑手,我覺得,以他們的身份,還沒那膽子敢對我阿爺動手,身后或許有人撐腰。”
“這……”杜楚客難以置信地望著杜荷,“這怎么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的。”杜荷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切當(dāng)小心為上,況且,我們現(xiàn)在沒證據(jù),一切都只是推測而已,圣人如何幫我們,就算圣人肯出手幫忙,也勢必會鬧得滿城皆知,打草驚了蛇,再想要揪出幕后黑手,可就難了。”
杜楚客忽然覺得眼前的杜荷有點陌生,以前的杜荷志大才疏,整日揚言將來要做大事,可屁本事沒有,而現(xiàn)在,杜荷處理事情的能力和見解,讓他震驚。
杜楚客蹙眉沉吟了片刻,認同了杜荷的說法,但他心中還有點疑惑,便問道:“你確定柳家只是一顆棋子?幕后還有黑手?”
“不敢確定?!倍藕傻溃拔抑皇菓岩啥?,既然想到了這一點,就提前做好準(zhǔn)備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p> 杜楚客擔(dān)憂道:“你說你來處理這件事,你打算如何處理?你無權(quán)無勢……”
杜荷抬手止住他,緩緩道:“叔父放心,我既然如此說,便是有把握的,到時候若是需要叔父幫忙,希望叔父不要推辭?!?p> “那是自然!”杜楚客肅然拍胸,道,“我是你叔父,此事涉及你父母之死,我豈能不幫!你若需幫助,盡管開口!”
“那我先在這里多謝叔父了!”杜荷微微一笑,道,“現(xiàn)在,就請二叔把柳家詳細情況,全都告訴我,比如,他們家在哪,做什么生意的,大概有多少家業(yè),與朝中哪些官員有來往……”
杜楚客便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說出來,杜荷很認真地聽。
聽完之后,杜荷起身行禮道:“二叔,我要將你方才所說的柳家情況匯總出來,先失陪了,叔父自便吧?!?p> 杜楚客起身道:“且慢?!?p> 杜荷疑惑問:“叔父還有事?”
杜楚客道:“還是明日上朝的事,明日早點起,我來帶你去上朝,你一人去,我不放心?!?p> 杜荷笑了笑,道:“叔父不必擔(dān)心此事,圣旨中說了,會有宮人前來接引,而且叔父你也不順路。”
“哦?!倍懦忘c了點頭,本來還想要堅持一下,可是看到杜荷清澈的眼神,他最終還是揮了揮手,道,“那你忙吧,我也要回去了?!?p> “叔父慢走,恕侄兒不能相送了,王大年,送送叔父!”
王大年屁顛屁顛跑過來,送杜楚客離開,杜荷則跑去了書房,拿起紙筆又寫又畫。
忙了很久,杜荷擱下筆,望著自己畫的人際關(guān)系圖,蹙眉自語:“這柳鴻運居然與如此多的朝中大佬有來往,能耐不小啊……我現(xiàn)在忽然很期待,柳家到底是始作俑者……還是受人指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