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落下,林寬依然未動,倒是船家一個寒顫。
“如果講法律,我記得,霓虹的法律是有時限的,比如即使殺了人,過了二十年的話,便不予追究了。不是嗎?”
“天海老前輩,您想說什么?”林寬聽出來了,這不是喝到興頭無話不聊,而是借酒壯膽,為了聊下面的話,才有了上面的酒。
這種時候,上輩子為人的林寬可不是外表這種小鮮肉了。酒桌上這種時候,想說,那就讓你先吐為快,等你吐干凈了,聽沒聽見,答不答應,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那如果是妖,是不是也得有個時限?比如百年前傷過人,總不能一直揪著不放吧。”
這么說,那老爺子嘴里這只妖,必然是曾經做過惡了……這句話,不能順著藤摸瓜。
雖說喝人嘴短,但這么打著暗語聊下去,也沒什么意思,林寬還是冷靜的開了口,“天海老前輩,您既然是除靈師,那我能問問,您為什么要做除靈師嗎?怎么對妖這么熟悉呢?!?p> “這,初心自然是為民除害嘛。自然做著做著,也就水到渠成了。后來,路子廣了,找上門的人多了,遇見的靈自然也就多了。所謂靈,從來都是混與游走于人類的亡靈和異界的妖靈間的。所以,對妖也是略知一二的?!?p> “或許,不止是略知一二,天海老前輩,受益于妖,也助過妖吧。比如船家,獺越桑,是吧?”
船停了。
不僅僅因為沒了動力,所以停泊在了海面上;而是好像油畫上的船,絲紋不動的黏在了海面上!
“天海,你何必求他。我獺越,這些年只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做個船家,救人無數,沒害過人。非要找到我身上,就朝我來好了?!边@次船家轉過身,往前邁了一步倒是顯得坦蕩。
其實,林寬并不是隨便瞎猜的。
先不說,跟老夫婦對話中,時不時冒出來的上百年的酒,就是替妖說話的口氣。
從上船之后,幾次扳指都微微發(fā)光,林寬一直把拇指握于掌心不讓旁人察覺。
開始他也以為是不知火和船幽靈作祟,扳指才會有微弱的反應。
但即使風平浪靜之后,扳指也時而發(fā)光。
再者,從沒聽過人間會有喝了高濃度酒精就有麻醉效果的說法,兩口酒下肚,的確讓林寬輕松不少,但也更讓他確信,這裝在葫蘆里的不是藥酒,分明就是妖酒。
“獺越,你先別激動,我看林君未必就是不分青紅皂白,逢妖必打?!?p> 看見船家自己報上名來,林寬反而更顯得沉穩(wěn)了。
“船家,我的確是瘟神,但也不是專門針對妖的神。這次出門只是為參加個法會,剛剛天海老前輩把我這次出門的目的都總結的齊全了,我都沒話補充了。先開船吧?!?p> “獺越,開船!你的事兒,我跟瘟神大人說說就是了。”
林寬自己什么也沒開口,倒是老爺子主動講起了船家的故事。
原來這叫獺越大郎的,兩百年前是只河邊的水獺。
剛剛修成人形時,偶爾嘗到了加工調理過去腥的熟魚,為此的確搶過打魚人家不少吃的。
聽到這兒,林寬只是搖頭笑笑,“所謂作惡,就真只是這些?”
老爺子有些不好意思,又遞過來葫蘆酒。繼續(xù)講起了剛修成形的水獺。
剛修成人形,畢竟沒有衣服。
對人類只是充滿了好奇的水獺便躲在沙灘附近,有行人路過,便會突然冒出來,要求行人跟他比賽相撲。如果他贏了,那就要求行人把衣服留下來,為此,很快水獺就攢了不少人類的衣服。
有一天,水獺看見了個年輕和尚,自然同樣手段,也贏取了和尚的衣服??墒潜活B皮的和尚用佛珠拴住了胳膊。無奈下,跟和尚服軟,表示再不偷盜了。
后來,那和尚送了小水獺一個名字,就是現在的獺越大郎。
再后來,小和尚成了潮音寺的首代住持,他圓寂的日子,獺越為祭祀他的第一個朋友,帶上自己釀的一壺酒去送了那和尚。
當日,酒香飄滿了整個大島,島民就管獺越釀的酒,叫獺祭清酒了。
獺越毫無保留的把獺祭清酒的釀酒方法傳給了人類。
如今,獺祭清酒的同名酒,已經從霓虹傳到了世界各地。
……
聽完這一段,林寬仔細回憶了下,好像上輩子在上滬還真的聽過叫獺祭的霓虹酒。
“如今,林君也看見了,獺越是個懷舊的人,對,也是個妖?!?p> “船家,如果再過幾年,這夜船沒了,您也不打算轉行?”林寬故事聽得正津津有味,不禁來了興趣。
“瘟神,放心吧,懷舊的不止妖,人也是。就說天海他們夫婦,這么多年了,也都是搭乘我的夜船。霓虹是個懷舊的地方,有了時速三百公里的新干線,不也是還保留著鐵皮臥鋪火車嘛。”船家這次轉過身來,雙手還掌著舵。
船,依舊穩(wěn)穩(wěn)前行。
人的胳膊是沒法像麻花一樣擰成勁的,獺越肯在自己面前暴露出妖的身段,也是對自己放松了戒備之心。
這樣想想,獺越說的也是有道理,雖然硬往前追溯,馬車還是從公路上銷聲匿跡,竹筏還是在海邊僅僅成了裝飾。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或許,多年以后,就算夜船真沒了,獺越天天捧著葫蘆喝著獺祭豈不也是一番情趣!
林寬沒再追問,拾起擱在船板上的葫蘆,自己打開塞子又抿了一口,藥酒也好,妖酒也罷,真就是欲罷不能的好酒。干脆一抬頭,直接把葫蘆倒空過來,一仰而盡。
“來,碰一下吧。辛苦了?!鲍H越從懷里又掏出來一個小葫蘆,沒巴掌大,伸過來跟林寬手里的大葫蘆一碰,林寬差點兒手滑沒拿住。
剛剛喝空了的大葫蘆里,這一碰竟然又灌的滿滿的。
“船家怎么不喝???”林寬看碰完了葫蘆,獺越又把小葫蘆塞進了懷里。
“放心吧,酒里沒毒。”
“人類不是不能酒駕嘛。做船家也要規(guī)規(guī)矩矩的,是吧,瘟神大人?!庇质莿偵洗菚旱拇?,掌著舵爽朗的開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