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霽月七竅流血,鮮血染紅白雪的情景呈現(xiàn)在賀煜腦海里。
后來,一口薄棺葬了她。
丁霽月已經(jīng)死了,如今,她墳頭的草都老高了吧!
賀煜想起他為何要殺了丁霽月!
丁雅月!
他為了丁雅月。
賀煜又想起丁雅月那妖嬈的身姿,那柔媚的聲音,那勾人的小腳,又想到每日與丁雅月的相處,心道:丁雅月好是好,就是外面的事,每每與她講來,她都不甚明白,自也從來沒出過好的主意,更談不上像丁霽月那樣,幫助他。
庶女果真不如嫡女!
夏沫未見賀煜失神,為杭廣新說了句公道話:“這事,胡大人本身言行有失?!?p> 他難道不知道胡大人言行有失!
賀煜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追問:“這整件事中,就沒有人推波助瀾?”
事情發(fā)生得如此巧合,難怪賀煜生疑。胡夫人怎么就進了白豆街,胡夫人的貓怎么就從車里跳出來進了那外室的房子里?杭廣新怎么就正巧出現(xiàn)在白豆街?
還有慎王?
慎王那天、那個時辰怎么就出現(xiàn)在白豆街?
這一切怎么就這么巧?
可查來查去,就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疑點。
胡大人是突然決定去白豆街的。
胡夫人買首飾也是早就決定的。
樂記酒樓幾天前就出了那道菜,朝堂上的官員去吃過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是杭廣新第一個。確實,沒查出來什么。
慎王也不是第一次去白豆街。
最后,只能下結論,此事應該是巧合。
“暫時沒有查出?!毕哪荒苋绱嘶氐?。
“暫時,暫時?!辟R煜拿起桌子上的書信扔過去,信從夏沫頭上掉落在地,“你們總是這樣回答我?!?p> “查什么都查不出來,廢物?!辟R煜氣得臉鐵青。
青銅飛鶴燈,燈芯跳了一下,昏黃的燈光照得賀煜臉上的陰狠分外明顯。
“慎王為何在那?別告訴我他看上了白豆街哪家的姑娘?”賀煜嘲諷的問。
呃!
慎王雖然不是看上白豆街的姑娘,可,他確實是看上了一位女子,一位城外大柳莊新喪夫的寡婦——何金花。
夏沫回稟:“慎王新看上了一位女子。慎王把那女子安置在白豆街,安置的屋離胡大人外室住處不遠?!?p> “后院都亂成那樣了,還有什么人帶不得回去的?!?p> 賀煜想到慎王后院里的各色各樣的女子,嗤笑一聲。
是不怎么有臉帶得回去的女子。夏沫心中輕視:堂堂的王爺要什么女子沒有,胖的瘦的,圓臉的,長臉的,高點,矮的,看上誰不是看,偏看上一個寡婦。
夏沫心中一動:或者,王爺就好這一口。
夏沫心里胡亂猜想,嘴里卻知道不多話:“那位女子是位剛喪夫的寡婦?!?p> 賀煜驚呆了,他楞楞的看著眼前水波不興的夏沫,一臉的不置信。
寡婦?
他四弟看上了一個寡婦?
京都沒有女子了嗎?
賀煜輕笑一聲,隨即大笑了起來。
“我這位弟弟倒是越來越能耐了,連寡婦都看得上眼?!?p> 賀煜走到桌旁,坐下,拿起一份奏折:“這白豆街倒是外室所居之地??!”
夏沫不語,白豆街確實是許多官員藏外室之處。
這地之好,在于,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樂得彼此隱瞞,更甚于,有人以此為樂為榮。
“查高良棟是不是惠王的人,不是最好,是的話,賑災是件難辦的事,出點差錯什么的,也在所難免。嗯?”
“是。屬下明白?!?p> 賀煜動動手指,夏沫躬身退下。
賀煜的臉在昏黃的燈光里一會陰沉,一會兒嗤笑,一會憤恨,變幻無常。
慎王府。
燈火通明,后院的院落里,時不時,傳來絲竹管弦之音。
“太子在查高良棟的事!”高東林稟告。
慎王彈琵琶的手頓了頓,清冷的說:“讓他查?!?p> 你還能查出什么不成。
哼!
局早就在奏折未到之前就布下了。蛛絲馬跡早已清除得干干凈凈。
就憑你的明察司?
憑掌司夏沫?
庸才!
要不是二哥突然生病會輪到他當太子。雖然,二哥也不咋樣,但比起你這種陰險小人,好那么一丟丟。
“府內(nèi)的新來的兩個眼線要拔了嗎?”
眼線?
干嘛要拔,府里也不多他們兩個人吃飯。
“不,”慎王輕笑的搖搖手指,“沒有這兩個新來的眼線,他哪里會知道,我在干什么呢?留著。再說,這拔來拔去的,都是人命,太殘忍了。”
高東林撇撇嘴。
殘忍?
你跟我談殘忍!
慎王手指輕敲桌子,“趙和,把霓羽姑娘請過來?!?p> “是?!壁w和進來又退下去。
高東林閃身無影無蹤。
慎王又拿起琵琶,彈著四不像曲調(diào)。
門簾掀開,一陣冷風中夾雜著一股白蘭花的香味竄進來,彌散與溫暖的空氣中。
霓羽看著慎王手中的琵琶大喜,她嬌柔的施了禮,聲音嬌滴滴:“王爺!”
慎王遞過手中的琵琶。
“彈,一直彈到子時,你就在此息下?!?p> 霓羽接過琵琶,琵琶帶著慎王的體溫,霓羽心中蕩漾:“是,王爺。”
霓羽扶了扶琵琶,玉手撫琵琶,眼角透出歡快的神情,心中重復著“你在此息下”五個字,一曲歡快的《霓裳曲》揚起,穿過窗戶,越過院子,流連在慎王府上空的空氣中。
一曲終又一曲起,慎王的身影消失在房間里。
霓羽的曲調(diào)頓時一頓。
“彈!”一聲微弱,冷漠,又清晰的聲音仿佛在霓羽耳邊響起。
霓羽驚得一身汗,目不敢轉,手不敢停,琵琶聲又響起,仿佛,只是彈曲之人,忘了一個節(jié)拍而已。
曲聲一直到子時末,丑時初方息。
夜色深濃,寂靜無聲。
霓羽呆呆的坐在紫檀玫瑰椅上,望著墻上掛著的畫師顧銘軒所畫的仕女圖,圖中粉衣女子舉扇撲流螢,笑得純真無暇。
霓羽扯起嘴角嗤笑,又蛾眉輕皺,十指的酸痛,腫脹,提醒著她,她不是畫中的粉衣女子。
原以為進了富貴鄉(xiāng),以后便是康莊大道,不曾想?yún)s是棘刺山路。一夜的漫長霓羽就這樣端坐著度過。
第一絲光亮,從雕著蝙蝠的窗欞透進來,縷縷金色的光線照亮了內(nèi)室。室外侍從的說話聲從無到有,從遠漸近。霓羽動了動手臂,環(huán)抱著琵琶的胳膊有點僵,手指依舊腫痛。
緩和了手臂的霓羽站起來,放下懷中的琵琶,徑直打開了門。早晨,柔和帶著一絲溫暖的陽光似乎并不能驅(qū)散一夜的清冷與僵硬。